独眼首领的独眼疯狂颤动,那片空白的虚无仿若深渊巨口,正一点点吞噬他残存的理智。他猛然扯下面罩,半张被火焰烧伤、凹凸不平的脸露了出来,狰狞的疤痕从眉骨一路延
伸到下颌,宛如一条蜿蜒的毒蛇。
“你们……你们根本不明白!”
他嘶声怒吼,喉咙里翻滚的不只是愤怒,还有一种几近绝望的悲鸣,
“这世道已经彻底腐烂了!警徽?正义?这些东西能保护谁?更何况,如今是没有秩序的末世!”
千寻的睫毛轻轻颤动,恰似冰封的湖面裂开了一道缝隙。
她慢慢抬起手,指尖迸发出一缕微弱的电弧,在昏暗中划出刺目的蓝白色轨迹。
这电弧并非用于攻击,而是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独眼首领话语中的虚假。“所以,你就变成了更可怖的渣滓?”她的声音轻得几乎难以听见,却有着比湮灭领域
更为锐利的穿透力,那缕蓝白色的电弧在她指尖跳跃,犹如毒蛇的信子,冰冷且致命。
独眼首领脸上的肌肉在烧伤的疤痕下疯狂抽搐,半张完好的脸扭曲得如同恶鬼。
千寻那句“更可怖的渣滓”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他最深的伤疤上,比龙风湮灭骨刺带来的冲击更直接地灼痛了他的灵魂。
“渣滓?哈哈哈哈!”
他骤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笑声在空旷的城墙上回荡,满是绝望与疯狂,震得城墙缝隙里的尘土纷纷掉落。
“没错!我是渣滓!为了在这该死的末世活下去,为了守护劳音,我早就把脸皮、良心、这身警服都他妈撕下来喂狗了!你以为我愿意?!”
他那只独眼紧紧盯着千寻指尖跳跃的电弧,充血的瞳孔里满是彻底崩溃的癫狂。
“可你呢?!千寻!”
他猛地向前迈进一步,沉重的金属靴底几乎将脚下的锈铁踩穿,手中尖锐的铁皮被他握得更紧,鲜血顺着金属手套的关节缝隙更快地滴落,在污秽的城砖上绽开一朵朵暗红的小花。
“你满口正义信仰,现在站在这儿,不也是靠着异种的‘神兽’耀武扬威?!你的力量,你的依靠,不也是异种和伴生兽的力量?!你跟我有何不同?你比我高贵在何处?!不过是选择的阵营不同罢了!”
“闭嘴!”小蛇精(千寻)的声音陡然升高,带着一种伪装被揭穿后的尖锐,这不再是单纯的冰冷,而是混杂了无边的愤怒。
她周身那微弱得几乎熄灭的电弧忽然变得极不稳定,噼啪作响,在昏暗的光线下勾勒出她微微颤抖的身影。
“你我的本质区别在于,我还是人,而你不过是个出卖人族,用同胞性命换取苟活资本的叛徒!”
独眼首领的独眼瞬间缩成针尖状,千寻那句“叛徒”犹如最猛烈的毒液,直接注入他早已腐朽的神经末梢。
他脸上狰狞的伤疤剧烈抖动,仿佛活过来的蜈蚣,喉咙里发出一声不像人声的、被完全撕裂般的咆哮:
“叛徒?!你知道什么叫叛徒?!这操蛋的世界背叛了所有人!老子只是不想被它嚼碎骨头再吐出来!”
话音刚落,他那只攥着带血铁皮的手猛地抬起,不是指向千寻,而是狠狠拍向自己扭曲的脸颊!
粘稠的血与铁锈瞬间糊满了半张脸,使得那只独眼里的疯狂愈发骇人。
“看看!看看!这就是老子为了‘活下去’付出的代价!你以为老子想变成这般模样?!你以为老子想跟这些腐肉骨头打交道?!”
他另一只手指向身后那庞大、因骨刺湮灭而气息萎靡、正不安低吼的尸骸巨人,声音嘶哑如破风箱,
“只要能活着,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老子连这副皮囊都能舍弃!你跟我谈人性?千寻,你的人性值几个馒头?能在这鬼地方活几天?!”
独眼首领的独眼突然泛起一层浑浊的泪光,那泪光中闪烁的,不是悔恨,而是更深的偏执。
“你不明白……”他喃喃道,像是对千寻说,又像是对自己说,“你根本不懂……”
就在此刻,城墙深处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那声音像是铁链在地上拖拽的摩擦声,又像是某种野兽在黑暗中低沉的喘息。
千寻的电弧猛地一颤,她的视线瞬间穿透城墙的厚壁,直射向那声音的源头。
独眼首领的身体也猛地一震,他迅速转头,看向城墙深处,脸上浮现出一丝近乎疯狂的期待。
“劳音……”他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病态的温柔,“她来了……”
城墙深处的声响如同生锈铰链在黑暗中转动,每次摩擦都让人牙酸的滞涩。
这声音并非来自单一方向,更像是整片厚重的砖石结构在某种庞然大物的挤压下呻吟。铁链的拖拽声越来越清晰,其间夹杂着湿漉漉的、仿佛腐肉在粘液中滑动的噗嗤声,以
及一种压抑到极致的、非人的低喘,就像困兽在喉咙深处碾磨着绝望。
千寻凝固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一点,指尖跳跃的微弱电弧“滋啦”一声炸开,瞬间在她周身拉出一道道细密、狂躁的蓝白色电网。
那电网犹如她骤然紧绷的神经,每一缕电光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声音的源头。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不再是静止的冰雕,而是蓄满毁灭力量的雷霆弓矢,目标明确,杀意凝如实质。
黑龙龙鳞儿低伏在左锋肩头,暗金竖瞳锁定城墙深处,喉间滚动着低沉的龙吟威压;白凤凤羽儿周身纯净光晕流转,圣洁中透着绝对的肃杀。
独眼首领的反应更为强烈。他脸上的疯狂、愤怒、绝望,在听到那声音的瞬间,像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病态的、带着献祭般狂热的期盼。
那只独眼里浑浊的泪光被点亮,焕发出一种诡异的光彩,他猛地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完全无视了前方蓄势待发的千寻和那对可怕的神兽。
“劳音……我的劳音……”他喃喃着,声音嘶哑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那只沾满自己鲜血和铁锈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了尖锐的铁皮,颤抖着伸向城墙深处,仿佛要隔空触碰什么。
“别怕…哥哥在…哥哥在这儿…”
“轰隆——!”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千寻视线聚焦的那片厚重城墙猛地向内爆开!
不是被外力击碎,更像是被一股由内而外的、粘稠污秽的力量强行撑裂。
砖石混合着凝固的血块、腐败的骨渣,如同黑色的泥石流般垮塌下来。
一股比尸骸巨人浓郁百倍的、混合着极致的腐朽与某种扭曲生机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毒瘴,汹涌澎湃地席卷而出,瞬间淹没了整段城墙!
在这污秽的洪流中心,一个身影缓缓“流”了出来。
那已经很难再称之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