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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抽出叠纸。

这是我托粤省那边的朋友找的门面资料,临街的,都是带住家的,他去了就能用。

顾明泽接过那些纸,上面用钢笔写着地址,旁边画着简易的门面草图。

有的标着近火车站,有的写着菜市场隔壁。

这门面不便宜吧?

顾父凑过来看。

花了点钱,但值当。

林晚青放下苹果核:那边人爱吃卤味,就是做法跟咱们不一样,偏甜。

“我让后厨试了新方子,加了冰糖和陈皮,到时候粤省那边就用新的配方。”

林晚青想起上周在锦绣服装厂见到黄子城的样子。

二十三岁的小伙子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汇报工作时眼睛发亮,说起老家那边的菜市场,连哪个摊位的酱油最鲜都门儿清。

那小伙子乐意去?

顾母剥着橘子问:听说那边现在乱得很,又是走私又是投机倒把的。

乐意着呢。

林晚青接过一瓣橘子:那也算是回老家工作了,他家里有个老母亲,回去能照应着。

“再说我跟他说了,开拓出的市场他拿一成分红,比他自己开铺子挣得还多。”

“最重要的是,不需要他投一分钱,他可什么风险都没有。”

顾明泽闻言抬眼:一成?是不是太高了?

高才有人拼命干。

林晚青笑了:海市的李思明去年拿的提成,够买套小院子了。

“黄子城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买卖稳赚不赔。”

顾父眉头微微皱起:你这摊子铺得太大了,万一......

爹,您就放心吧,没什么万一的。

我算过账,三个店只要能撑过半年,就能回本。

“再说了,咱家这卤味的味道,在京市海市都卖得这么好,到了那边肯定也不在话下。”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结着冰花的玻璃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顾明泽哄睡了儿子,回来时见林晚青还在灯下翻资料,便走过去帮她掖了掖毛衣领口:别熬太晚,明天还要忙。

就看完这页。

林晚青指着纸上的地址:你看这越秀区的铺子,旁边就是百货大楼,年后准能火。

顾明泽顺着她的指尖看去,忽然笑了:还记得之前你翻译完那本外贸书吗?说以后要让中国的东西卖到外国去。

现在先让咱们的卤味卖到粤省去。

林晚青合上资料,抬头时眼里映着灯光。

等将来,说不定能卖到港城去呢。

顾明泽没说话,只是伸手关掉了台灯。

林晚青窝在丈夫怀里,听见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忽然想起黄子城说的话:老板,您放心,我准保让粤省人知道,京市的卤味也能吃出花来。

她轻轻笑了,往顾明泽怀里靠了靠。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簌簌地落在窗台上,像是在为来年的远行悄悄倒计时。

一九八一年就这样结束了,在平淡又忙碌的生活中,他们迎来了一九八二年。

这一年,顾明泽四十一岁,林晚青也有三十八岁了。

元旦这天,晨光刚漫过胡同里的灰墙,顾明泽就踩着自行车出了门。

车筐里的竹篮晃悠悠撞着车把,他时不时伸手扶一把。

里面垫着的棉絮裹着刚从他的空间里拿出来的活鲤鱼,鳃盖还在一鼓一鼓地动。

“顾工早啊!”

肉铺的王师傅正卸着一扇猪肉,砍刀剁在木案上砰砰响。

“今儿元旦,给您留了块五花三层!”

顾明泽停下车,哈出的白气在眉毛上凝成细霜:“要两斤,再切扇排骨。”

他看着王师傅利落地剔骨,忽然想起什么:“有黄鳝吗?小儿子念叨好几天了。”

“刚到的,活泛着呢!”

王师傅从木盆里捞起两条滑腻的黄鳝,铁钳 “咔嚓” 一声掐断头颈。

“您家媳妇可真能干,昨儿我媳妇还说,西单那家卤味店的卤肉得排队才能买着。”

顾明泽笑了笑没接话。

车筐渐渐堆成小山,塑料袋里的青菜沾着露水,豆制品铺子的百叶结透着豆香,最后又在副食店称了两斤橘子,才慢悠悠往回骑。

只要是他出来买食材,都会明面上买一些,然后从空间里面拿出来一些。

不过这两年,物资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再加上家里大部分时间是刘英在买菜,他那空间里的产出倒是没有以前用得多了。

路过胡同口的邮箱时,他停住车,从口袋里摸出个信封 —— 是给二儿子顾景珩的信,昨晚写了半宿,总觉得还有话没说完。

因为儿子在军校,动不动就封闭训练什么的,打电话过去,经常联系不到人。

所以,家里很多时候都会写信过去给他。

推开家门时,院里一角的腊梅正开得热闹。

顾母已经坐在客厅摘菜,蓝布围裙上别着的竹制摘菜刀闪着光。

刘英正把煤炉捅得旺旺的,铁皮烟囱里冒出的青烟在晨光里打了个旋。

“买这么多?”

林晚青回头时,鬓角的碎发垂下来,被风吹乱了些。

“两小的还没起呢。”

“小晖说上午要去一趟图书馆,十点才能到家。”

顾明泽把竹篮拎进厨房,活鲤鱼 “啪嗒” 掉在地上,蹦得水花四溅。

“我去接安安,闻大师说他最近很有进步。”

正说着,里屋传来双胞胎的尖叫。

顾景睿和林景轩穿着同款的衣服,正围着煤炉抢最后一块烤红薯,灰扑扑的小手在炉壁上留下两个黑印。

“爸爸!三哥啥时候回来?”

顾景睿的鼻尖沾着红薯皮,说话时嘴里的热气裹着甜香。

“去去去,洗手去。”

林晚青笑着拍开他们的手,转身看见顾父正站在堂屋,对着墙上的全家福叹气。

相框里二儿子顾景珩穿着军校制服,肩章上的星星闪得耀眼。

“爹,景珩上周来信了,说在部队挺好。”

林晚青走过去,帮老人理了理衣襟。

“说开春能评上优秀学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