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的手指停在回车键上方,没有按下。她调出“涅盘协议·离线版”的历史日志,开始逐条比对过去七十二小时内的所有隔离数据包。屏幕上的字符快速滚动,她的目光锁定在一条记录上——清泉研究院实验室Ip,在凌晨02:17出现了一次持续0.3秒的异常握手信号。
这个时间点不对劲。她记得三年前周建国最后一次登录内部审计系统的时间,也是凌晨两点多。那次之后,他精神崩溃,再也没能回到岗位。
她立刻拨通雷虎的通讯频道。雷虎站在三维安防图前,手指划过屏幕,将b7层档案室附近的信号残留路径放大。画面中,一段微弱的电磁扰动出现在地下光纤节点接驳箱位置。他下令启动无人机巡检,实时画面传回:接驳箱外壳有轻微撬痕,内部线路被临时接入过外部设备。
这不是误报。有人在测试量子防护网的反应阈值。攻击者知道系统的弱点在哪里,也知道什么时候最安全。
“不是随机攻击。”雷虎低声说,“是精准试探。”
程雪关闭日志窗口,打开AI分析模块。她将当前捕获的加密代码片段导入“记忆映射引擎”,系统开始与历史数据库进行交叉比对。几分钟后,屏幕上跳出一个红色标记——匹配度98.6%。
攻击方式名为“蚀心流”。一种递归式信息洪流攻击,模拟合法请求频率,逐步瓦解目标心理防线和系统稳定性。这种手法曾在三年前导致周建国彻底失能。当时没人能追踪到源头,因为攻击者隐藏在层层跳转之后,像水一样渗透进来。
现在它又出现了。
“他们用的是老方法。”程雪说,“但升级了。”
雷虎点头。他已经查过最新部署的“蜜罐陷阱2.0”,发现此次入侵尝试竟然绕过了诱饵区域。对方不仅了解陈氏集团的技术架构,还清楚防御体系的更新节奏。
这说明攻击者内部有情报来源,或者曾经深入参与过系统建设。
“灰鹊。”程雪突然说出这个名字。
“什么?”
“这是他们的代号。”她说,“隐蔽、敏锐、善于模仿。他们会伪装成正常流量,一点点试探边界,直到找到突破口。”
雷虎不再多问。他知道程雪不会无端命名。他调出权限追溯日志,确认这次连接确实避开了核心监控路径,并且使用了某种自适应演化算法,让防火墙无法建立有效模型。
两人沉默了几秒。
必须变被动为主动。
“放水。”程雪说。
雷虎看向她。
“我们设个陷阱。”她说,“让他们以为得手了。”
他们在欧洲区服务器边缘模块中,故意暴露一个未更新补丁的旧版接口。这个接口看起来像是系统漏洞,但实际上已经被完全监控。任何访问都会触发隐形追踪程序。
程雪在这个接口中注入一段特殊标签:“ZGJY_”。这是周建国女儿生日的缩写。如果攻击者认识这段编码,就会相信这里藏有重要数据。
她在底层逻辑中埋入“延迟反馈”机制。当攻击者尝试提取数据时,系统会返回虚假的成功响应,让他们误以为已经渗透成功。这样可以诱导对方暴露更多战术特征。
整个过程只用了十五分钟。没有通知任何人,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八小时过去了。
系统没有任何动静。
期间全球多个关联节点出现轻微干扰,像是分散注意力的佯攻。程雪没有理会。她盯着主控屏,等待真正的连接。
晚上23:17,警报响起。
一次来自暗网中继节点的定向连接,切入诱饵端口。攻击者使用定制化协议,动作迅速而精准,直接定位到标签数据所在位置,并完成提取。
“来了。”程雪轻声说。
她启动逆向解析程序,追踪通信信令的元数据。数据流经过多重跳转,最终在一个加密层深处,剥离出一段隐藏签名。
屏幕上浮现六个汉字:NIGhtowL_01。
“夜枭。”程雪念出这两个字。
雷虎同步记录该代号,将其纳入最高危人物档案。他调出三维地图,标记信号最后消失的坐标点——位于东南亚某国边境地带。
“这不是普通黑客组织。”他说,“是冲着陈默来的。”
程雪没有回答。她把“灰鹊”组织的全部资料归档至“涅盘协议·离线版”的高危名单,文件命名为“NIGhtowL_Initialcontact”。
她关掉终端,拿起桌上的雪茄盒。盒子很旧,边角有些磨损。她轻轻打开,里面那枚复制的翡翠扳指静静躺着。
她想起周建国教她写第一行代码的那个下午。窗外阳光很好,老人泡着龙井茶,一边说话一边用钢笔在纸上画流程图。
“技术是用来保护人的。”他说,“不是用来杀人的。”
可现在,有人在用他的方法杀人。
她合上盒子,放在主机旁边。
雷虎站在指挥台前,双眼仍盯着地图上的那个红点。他右手轻抚军用匕首柄部,指节微微发白。
他已经下令加密所有核心档案的物理通道,进入长期警戒模式。特战小组保持待命状态,二十四小时轮岗。
“他们还会再来。”他说。
“一定会。”程雪说,“因为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看见他们了。”
她重新打开终端,查看诱捕系统的运行状态。追踪程序仍在后台运行,记录每一次跳转路径。虽然目前只能看到表层节点,但只要对方再次行动,就能逐步反向推导出真实位置。
她输入一道指令,开启全频段记录模式。系统开始自动收集周边电磁环境数据,包括温度、湿度、电流波动等细微变化。这些信息平时无关紧要,但在特定情况下,可能成为识别非法接入的关键依据。
雷虎切换到地下光纤网络的实时监控画面。每一段线路都有独立编号和状态标识。目前全部显示绿色,表示正常。
但他注意到,有一处接驳箱的温度读数比周围高出0.4摄氏度。虽然还在允许范围内,但这不符合常理。
他放大画面,调出维修日志。最近一次巡检是在三天前,由正规技术人员完成,记录完整。
没有人为操作痕迹。
可温度异常是事实。
他决定派人实地检查。
程雪这时收到一条新提示:诱饵接口的数据标签已被二次加密,并通过三个境外节点转发。传输速度极快,几乎在提取完成后立即转移。
这说明对方有预设流程,自动化程度很高。
她继续追踪,却发现信号在中途突然中断。不是被拦截,而是主动切断。就像一只手猛地拔掉了电源。
“他们察觉了?”雷虎问。
“不。”程雪摇头,“更像是……例行操作。”
她推测,这可能是组织内部的标准流程——完成任务后立即断开,不留痕迹。这也意味着,攻击者训练有素,纪律严明。
不是散兵游勇。
是军队。
她打开一个新的加密分区,命名为“传承计划·分支”。在这里,她开始整理“夜枭”的行为模式、攻击时间偏好、技术特征等信息。
每一条都单独归类。
她准备把这些数据交给苏婉晴,让她从国际情报角度协助分析。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必须先确认更多信息。
雷虎那边传来消息:实地检查人员已抵达b7层接驳箱位置。打开外壳后,未发现任何外接设备,但线路接口处有极细微的刮痕,像是被某种微型探针接触过。
“不是物理入侵。”他说,“是短距感应式窃取。”
这种技术要求极高精度的设备支持,一般只存在于国家级别的情报机构或顶尖私人组织中。
“灰鹊”的背景比想象中更深。
程雪关闭所有窗口,只剩下一个命令行界面。她输入一串代码,调出主机底层日志。
在那里,她发现了一条被忽略的记录:在诱饵接口上线后的第三小时,有一个微小的数据包曾试图从内部向外发送响应信号。
来源Ip属于一台早已停用的测试机。
这台机器不在当前网络拓扑中,理论上不可能联网。
但它确实发出了信号。
唯一的解释是——系统内部还有未被清除的后门程序。
这个后门知道诱饵的存在,并试图与之互动。
程雪盯着那条记录,手指慢慢收紧。
敌人不仅在外面。
也在里面。
她没有立刻上报。她知道一旦触发全面排查,可能会惊动潜伏者。
她需要时间布局。
她重新打开“影流”二级响应的确认框,这一次,她按下了回车键。
系统开始加载防御层级。进度条缓慢推进,从1%开始上升。
雷虎看到指挥台上的状态灯变为深红色,知道程序已激活。
他走到程雪身边,低声问:“你打算怎么做?”
程雪看着屏幕,没有回头。
“等他们再来。”她说,“然后,抓住那只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