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焦焦被两个面无表情的嬷嬷粗暴地架起胳膊,几乎是脚不沾地地被拖出了慈宁宫偏殿。春桃和夏禾的哭求声被远远抛在身后。
她试图挣扎,可那点力气在常年干粗活的嬷嬷手里,如同蚍蜉撼树。
“江浔!你信我!不是我!”她扭头,朝着那个冷峻的背影嘶喊,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绝望。
江浔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只留给夜色一个更加僵硬的背影。
完了。
连他……也不信她吗
林焦焦的心直直往下坠,如同沉入冰窟。
她被押解着,穿过一道道宫墙,越走越偏僻,周围的灯火越来越昏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
最后,她被推进一间阴冷潮湿的石室。
这里不是正规的宫牢,更像是某处废弃宫苑的地下暗牢。
只有墙壁高处有一个小小的气窗,透进一点惨淡的月光。
地上铺着发黑的稻草,角落里甚至能看到老鼠窸窣跑过的黑影。
“砰!”厚重的木门在她身后关上,落锁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黑暗和寒冷瞬间将她包裹。
林焦焦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抱紧膝盖,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怕,因为冤,因为恨!
永嘉怎么样了?
重伤昏迷……
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是谁?
到底是谁设下如此毒计?
一箭双雕,既要害死七皇子,又要除掉她和永嘉!
萧染!那个字条!是他引永嘉去的!
他才是幕后黑手吗?
可他为什么要害永嘉?
还是……另有其人?
利用了萧染递出的消息?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子里疯狂冲撞,头痛欲裂。
不知道过了多久,牢门上的小窗被拉开,丢进来一个硬邦邦的馒头和一碗浑浊的冷水。
“吃饭!”狱卒粗哑的声音响起,随即小窗又被关上。
林焦焦看着那散发着馊味的馒头和浑浊的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扭过头,紧紧闭上眼睛。
不能吃。
谁知道里面有没有被下毒?
就算没毒,这境况下,她也一口都咽不下去。
时间在黑暗和寒冷中变得无比漫长。
她又冷又饿,意识开始有些模糊。
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前世,被顾晏廷和林清清联手设计,关在柴房里等死的那一夜。
也是这样的黑暗,这样的无助。
难道重活一世,她依旧逃不过被人陷害,凄惨死去的命运吗?
不甘心!她真的好不甘心!
“吱呀——”
牢门再次被打开的声音将她从混沌中惊醒。
一道修长的身影逆着外面微弱的光线站在门口,衣袍精致,与这肮脏的牢狱格格不入。
是四皇子谢瑾瑜。
他手里提着一盏灯笼,昏黄的光线驱散了些许黑暗,也照亮了他脸上那惯常的、此刻却显得格外虚伪的温润表情。
“表妹,你受苦了。”他走进来,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目光在她苍白憔悴的脸上扫过,眉头微蹙。
林焦廉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她现在看谁都觉得像要害她的人。
谢瑾瑜将灯笼放在一边,叹了口气:
“永嘉的事,父皇和皇祖母都十分震怒。
现场发现了你的耳坠,人证物证俱在,情况……对你很不利。”
林焦焦扯了扯干裂的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四殿下是来看我笑话的?还是来替我定罪的?”
谢瑾瑜摇头,蹲下身,与她平视,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表妹,孤信你。
你不是那般狠毒之人。
但如今众口铄金,你需要有人帮你。”
“帮我?”林焦焦抬眼看他,“怎么帮?”
“只要你点头,”谢瑾瑜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承认与永嘉因琐事发生争执,失手推搡间致使她跌落受伤……
孤可向父皇求情,保你性命。
日后,你依旧是孤的表妹,孤会护你周全。”
林焦焦简直要气笑了!
他这是要她认下一个过失伤人的罪名!
把谋害皇嗣和郡主的滔天大罪,轻飘飘变成姐妹间的争执失手?
如此一来,永嘉的袭击和七皇子的死就被割裂开,她林焦焦依旧是“不祥”“冲动”的,但罪不至死。
而他谢瑾瑜,则成了挽救表妹于水火的好人,还能借此将她彻底掌控在手中!
好一招偷梁换柱!
好一个护你周全!
“若我不认呢?”林焦焦声音沙哑,眼神却像淬了冰。
谢瑾瑜脸上的温和淡了些,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表妹,识时务者为俊杰。
硬扛下去,只会罪加一等。
到时候,恐怕连皇祖母……也保不住你。”
他在威胁她!?
林焦焦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她垂下眼,不再看他。
谢瑾瑜等了一会儿,见她沉默,只当她是在挣扎考虑,便放缓了语气:“你好好想想。
孤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他提起灯笼,转身离去。
牢门再次关上,黑暗重新降临,比之前更加浓重,更加令人窒息。
林焦焦蜷缩在角落里,把脸埋进膝盖。
认罪?苟活?然后一辈子活在谢瑾瑜的掌控和世人的唾弃中?
不!她宁愿死!
可是永嘉……永嘉还生死未卜!
她不能死,她还要查清真相,还自己清白,也要为永嘉讨回公道!
可是……她该怎么办?谁能帮她?
阿阮?
她一个低阶女医,此刻恐怕自身难保。
江浔?
他亲自抓她入狱,恐怕早已认定她是凶手。
萧染?那个疯子!说不定这一切都是他策划的!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防。
她真的好累,好冷,好怕……
一滴滚烫的泪水终于忍不住从眼角滑落,迅速变得冰凉。
难道,真的没有路可以走了吗?
就在她意识再次开始模糊,几乎要被绝望吞噬时,牢房那小小的气窗外,似乎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像是某种鸟类振翅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用小石子裹着的,比之前更小的纸团,精准地丢到了她的手边。
林焦焦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
又是他!
她颤抖着手,几乎是爬着过去,捡起那个冰冷的纸团,借着气窗透进的微弱月光,费力地展开。
上面的字迹依旧狷狂,却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信我吗?”
林焦焦捏着这张轻飘飘的纸条,看着那三个仿佛带着魔力的字,整个人如同被钉在了原地。
信他吗?
这个一次次将她推向深渊,又在她最绝望时递出稻草的疯子?
她该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