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戟”方舟带着一身“熵增浪涌”侵蚀的创伤,如同搁浅的鲸鱼,艰难地滑入“第七哨塔”那仅存的庇护港湾。紧急入口在身后迅速闭合,将外界那令人心智崩溃的“存在稀释”感隔绝开来。尽管哨塔内部也弥漫着破败与能源短缺的衰败气息,但至少,那令人窒息的绝对寂灭感消失了。
主控室内,惊魂未定的众人还未来得及喘息,那道苍老而疲惫的意念便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仿佛背负了万古重担的沙哑:
*“欢迎……来到最后的‘眼睛’……漂泊的星火们。老夫……乃此地守塔人,你们可以称我……**墨衡**。”**
随着这自称为“墨衡”的守塔人话音,通道前方的隔离门缓缓开启,显露出哨塔核心区域的景象——一个布满各种古老而复杂仪器、但大多屏幕黯淡、管线裸露的环形大厅。大厅中央,一个由无数光线交织构成的、身形佝偻的**老者虚影**正缓缓凝聚。他须发皆白,面容枯槁,穿着一件仿佛与哨塔融为一体的、布满尘埃的暗银色长袍,唯有那双深陷的眼眸,依旧闪烁着如同历经无尽风霜的星辰般睿智而坚韧的光芒。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苏晓月、楚凌霄、林清砚和女巫,尤其是在苏晓月与楚凌霄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感慨。
“不必惊讶于此地的破败,”“墨衡”的虚影微微抬手,示意周围,“‘第七哨塔’……已在此坚守了十七个‘纪元潮汐’,能量早已枯竭,结构也濒临极限。能撑到你们到来,已是侥幸。”
他的目光投向苏晓月:“孩子,你身上……有‘故乡’的味道,还有……‘镜脉’的祝福,以及……令人心悸的‘悖论’之力。看来,‘火种’计划,终究还是等到了它要等待的人。”
“火种计划?”苏晓月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是的,火种。”“墨衡”的虚影似乎更加凝实了一些,他指向大厅一侧墙壁上悬挂的一幅巨大的、由星光构成的、残缺不全的星图,“‘逆协议’的先驱们,在意识到与理事会主流派的对抗难以正面取胜后,便制定了‘火种’计划。我们这些‘守塔人’,被派驻到宇宙各个规则异常点、时空夹缝以及像‘风暴角’这样的绝地,建立观测站,一方面监视理事会动向和宇宙底层规则的变化,另一方面……便是等待并接引像你们这样的‘变量’,这些可能点燃新未来的‘火种’。”
他的话语平静,却蕴含着跨越了难以想象时光的沉重。
“你们刚才在外面看到的‘熵增浪涌’,”“墨衡”继续道,语气变得凝重,“并非自然现象,至少……不完全是。根据哨塔漫长岁月的观测数据推断,这极可能是理事会那帮疯子,在尝试操控宇宙周期性‘热寂’过程时,产生的**副作用**或者……**实验副产品**!”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理事会竟然在尝试操控宇宙的热寂?!
“他们……已经偏执到这种地步了吗?”林清砚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为了他们所谓的‘绝对秩序’和‘永恒存在’,他们早已无所不用其极。”“墨衡”的虚影中透出一丝深深的疲惫与嘲讽,“他们恐惧变化,恐惧终结,以至于试图将整个宇宙都变成他们可以随意调控的温床。‘熵增浪涌’便是他们触及禁忌领域后,规则反噬的体现之一。这也是为何,‘风暴角’这等绝地,反而能成为躲避他们窥探的阴影区。”
他看向苏晓月:“你们能在此地遇到老夫,既是机缘,恐怕……也是巨大的危机将至的征兆。理事会的力量,恐怕已经触及到了某些连我们都未曾想象的深层领域。”
就在这时,女巫突然指着大厅另一个方向一块尚且完好的屏幕叫了起来:“快看!外面那个金色的光点!它好像……要撑不住了!”
众人立刻望去。只见那块屏幕上显示着哨塔外部的监控画面(显然利用了某种极其特殊的技术,才能在“熵增浪涌”中维持短暂的观测)。那个他们之前看到的、在寂灭虚空中顽强闪烁的**金色光点**,此刻正变得极其黯淡,其飘荡的轨迹也变得混乱不堪,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被周围的“稀薄”所吞噬!
那熟悉的、源自K-735世界的故土气息,正变得越来越微弱!
“那是……”苏晓月的心猛地揪紧,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让她无法忽视那个光点。
“一道……极其纯粹的‘世界残响’。”“墨衡”的虚影凝视着屏幕,枯槁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动容,“而且,并非普通的文明印记,更像是……一个完整‘世界意识’在彻底湮灭前,剥离出的**最本源的‘真灵’碎片**!它竟能在这‘熵增浪涌’中存留至今,简直是个奇迹!”
世界意识的真灵碎片?!苏晓月瞬间想到了K-735世界那慷慨赴死、为他们打开生路的龙脉之魂!难道……
没有时间犹豫了!
“能不能救它进来?”苏晓月急声问道。
“很难。”“墨衡”摇头,“哨塔能量所剩无几,外部防护力场无法在浪涌中长时间开启。而且,强行接引如此脆弱的‘真灵碎片’,需要极其精细的能量操控和对‘存在’规则的深刻理解,稍有不慎,便会加速它的消散。”
他看向苏晓月,目光深邃:“但是……孩子,你融合了那世界的本源印记,你的气息与它同源。或许……你可以尝试,用你的意志去‘呼唤’它,为它指引方向,就像……为迷途的羔羊点亮归家的灯塔。”
这是一个更加虚无缥缈的方法,依赖于冥冥中的联系与共鸣。
苏晓月没有任何迟疑,她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融合核心,尤其是那缕温暖的世界本源印记之中。她放空思绪,不再去想如何操控,如何去“定义”,只是纯粹地、深情地……**回忆**。
回忆那片土地上清晨的露水,回忆朝会上大臣们为了KpI争吵的面红耳赤,回忆宫墙下悄然绽放的蔷薇,回忆林清砚躬身呈上奏折时专注的侧脸,回忆楚凌霄在雪夜中冰冷的守护,回忆云无涯最后那决绝的“薪火相传”……
她将所有这些关于“存在”、关于“过往”、关于“家园”的思念与情感,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无比坚韧的**意念丝线**,顺着那同源的气息,穿透了哨塔的壁垒,小心翼翼地……**探向了**那片正在被“熵增浪灭”吞噬的、绝对稀薄的虚空,探向了那一点即将熄灭的**金色真灵**!
起初,没有任何回应。那金色光点依旧在寂灭的波涛中无力地沉浮。
苏晓月没有放弃,她持续地、更加专注地传递着那份源自“家”的呼唤。
终于……
那黯淡的金色光点,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仿佛一个濒死的旅人,在无尽的黑暗中,终于听到了一声熟悉的乡音。
它那混乱的飘荡轨迹,开始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调整**。它不再随波逐流,而是开始挣扎着,以一种超越了物理规则的方式,朝着“第七哨塔”的方向,朝着苏晓月那缕意念丝线指引的终点,一点一点地……**靠近**!
它……听到了!
然而,就在那金色光点即将触及哨塔外部防护力场的瞬间——
一直沉默监控着外部环境的“墨衡”,虚影猛地一震,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警示:
*“小心!浪涌核心……有**异常扰动**!有什么东西……借着浪涌的掩护……正在**高速接近**!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几乎同时,楚凌霄那敏锐的混沌感知也捕捉到了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冰冷恶意的**锁定感**,其目标,赫然便是……**那道正在靠近的金色真灵碎片**,以及……**正在全力呼唤它的苏晓月**!
“有埋伏!”楚凌霄厉声喝道,周身刚刚平复些许的混沌之力再次爆发,警惕地望向屏幕中那片色彩稀薄的死亡之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