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立于那面凹凸起伏的“巨墙”前，神识已如潮水般铺开，将整个秘境世界笼罩其中。
视野之内，除了眼前倾颓的南天门与这棵顶天立地的参天巨木，便只剩树冠顶端悬浮的一团朦胧光晕，其余之处皆是一片虚无。
林立试探着唤了两声：“悟道树前辈——”
那巨树竟真的微微一颤。
还真的是它？
它不是跟着魔尸跑了吗？怎么会到九幽来？
难道那个魔尸与这个巨大的天魔头骨有关？
傅凰鬼王到底发现了什么宝物？为什么她要将宝物放入这里？她知不知道悟道树在此？
一个个疑问犹如利箭射入林立的脑海，令他略感头疼。
他收回神识，那树顶的光晕之外，明显笼罩着一层很高明的阵法。
或许，一切的答案就在其中。
林立定了定神，准备登顶一探。
但他丝毫不敢松懈。
连南天门都坠落于此，天知道这秘境中还藏着什么凶险之物。
他心念电转，当即施展仙阶叠甲术，霎时间一团团璀璨光华自周身升腾，足足有数千万道将他牢牢护住。
与此同时，他贴身穿戴的各类护身宝衣也逐层激活：物抗亵衣、法抗汗衣、魔抗中衣、毒抗袄子、护盾襕衫、解控褙子、反伤氅衣……
宝衣神光交融，蒙蒙光晕将他笼罩得如同神只临凡。
准备周全，林立不再犹豫，身形化作一抹炽亮流光，直冲树冠之顶。
几乎是眨眼之间，他便已立在巨树顶端。
眼前，一团朦胧却无比纯粹的光晕静静流转，散发出磅礴浩瀚的至阳生机，温暖柔和，仿佛孕育着生命的本源。
而在那生机最浓郁的核心处，隐约可见一道身着红色嫁衣的身影，静静躺卧。
“这是……”
林立心中疑窦丛生，神识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去，准备一窥究竟。
就在他的神识触及光晕边缘的刹那——
“轰——！！！”
一股强悍无匹、冰冷刺骨的灵魂波动，如同被一把菜刀，猛地从光晕内部爆发出来，狠狠撞向他的神识！
整个光晕剧烈震颤，内部充盈的至阳生机仿佛沸腾的开水般疯狂鼓荡。
承载光晕的树冠也随之剧烈摇晃，枝叶哗啦作响，如同承受着风暴的侵袭。
若说当年被荒魔boSS的神魂攻击，感觉像是被一只比熊犬舔了一口。
那么此刻这股反击，则像是被讲台上的老师用粉笔头打中眉心！
虽不致命，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告与震慑之力。
好厉害！
而眼前光晕因这番冲击而略微散开，其中的景象也变得更加清晰。
林立瞳孔骤然收缩。
那身熟悉的嫁衣，那张即便在沉睡中也难掩清丽姿容的脸……俞婉！
居然会是她？！
按照他上一世“玩家”的记忆，一直到版本3.0尾声，天魔肆虐，修仙界疆域沦丧过半，九幽与现世的壁垒被持续破坏，最终引动万鬼夜行，阴阳失衡时，她才会被魔尊卫楼带出九幽。
然后版本4.0更新，魔尊卫楼带领天魔，意图颠倒阴阳、重塑法则，引发神魔大战。
她现在出现在这里，是傅凰鬼王的手笔？
她就是傅凰鬼王从龙息之地找到的宝物？
林立一边思索，一边顶住俞婉尸体上反击而来的灵魂反击，再顺着她的神魂的波动逆势而上，侵入对方的记忆。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
好家伙！
全是菜谱！
林立念头一动，画面陡然一转。
俞婉面无血色地倒在卫楼怀中，气息奄奄。
他们周围的地面上，海参、鲍鱼、大龙虾、还有各式蒸饺、包子、热腾腾的糯米饭……撒得到处都是，香气四溢。
一群天兵天将，围着他们，目光却不受控制地瞟向地上那些诱人的食物，口水直流。
像是需要莫大的定力才能控制自己不去捡拾那些美味。
卫楼双目赤红，悲愤欲绝地怒视着这群天兵天将，声音嘶哑地咆哮：“我要你们偿命！”
为首的天将勉强将目光从一只硕大的鲍鱼上移开，擦了擦嘴角，神情恢复冰冷，斥道：“果然是无可救药的天魔！自己杀人，反倒要我们偿命？！俞婉仙子，这就是你找的男人？”
奄奄一息的俞婉闻言，竟艰难地抬起手，用尽最后力气，“啪”地一声扇在卫楼脸上，气若游丝地斥道：“脸……脸就一张，你能不能……给我省着点丢？”
“对不起……对不起……”卫楼抓住她冰凉的手，泪水终于夺眶而出，语无伦次，“走，我带你走，现在就去找最好的医仙，一定能治好你……”
“不必了……”俞婉咳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胸前衣襟，“你自己的力道有多大……心里没数吗？我不行了……”
“呸！女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卫楼疯狂摇头，眼中尽是偏执的猩红，“你一定行的！我会想办法救你！”
“我的魔功虽霸道，但我天魔一族亦有逆天秘术！换命替死，移魂续魄！我可以用我的命来换你！若我的不够，还有别人！一个不行，就试两个，两个不行还有三个四个千百个！”
“天下众生如恒河沙数，我就不信把他们全杀了，会换不回一个你……”
“啪！”又是一记清脆的耳光，俞婉眼中痛惜与决绝交织，“你……你是不是疯了！你想与全天下为敌吗？！”
“有何不可！”卫楼嘶声大吼，魔气不受控制地升腾，“杀尽天下人，本就是我的道！”
俞婉闻言，把头一歪：“那让我死好了。”
“不！不要！”卫楼连忙紧紧搂住她，声音颤抖，“好好好，我听你的，我不要这个道还不行吗？只要你别死，我可以杀道证妻！”
俞婉涣散的目光重新凝聚些许，染血的手艰难抬起，轻轻抚上卫楼扭曲痛苦的脸颊，带着无尽的眷恋与哀求。
“答应我……以后，别再……乱杀人了好吗？”
“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你！”卫楼连连点头，泪水滚落，“只要你好起来，我什么都听你的！”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气息越来越微弱的俞婉，化作一道凄厉的黑色魔光，冲破仙云，眨眼消失在天际。
记忆画面再次流转。
下一幕，是阴森恐怖的九幽之地，鬼哭神嚎。
卫楼单枪匹马，悍然闯入鬼帝宫殿，与之鏖战七日七夜，打塌了半边冥土，最终硬生生夺走了轮回盘与生死簿！
他以莫大代价，竟真的从生死边缘，将俞婉暂时抢了回来。
然而，逆转生死乃干犯天地大忌。不久，暴怒的九幽鬼帝便与仙界联手，布下天罗地网，誓要诛杀卫楼，夺回至宝。
这一次，苏醒后的俞婉，没有选择正道。
她握紧了卫楼的手，眼神坚定而决绝，选择了与他并肩而立。
两人背靠着背，直面整个仙、鬼二界的围剿，战得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那是一段短暂却极致绚烂，又充满绝望的时光。
最终，在一次惨烈的伏击战中，为替卫楼挡下致命一击，俞婉再次倒在他怀里。
画面最后定格。
卫楼抱着俞婉的尸身，小心翼翼地放入魔皇封天阵中。
阵法光芒明灭，强行凝固了那方寸之地的时间。
卫楼仰起头，目光蕴含着滔天恨意与不屈执念的嘶吼：
“他们不让你活！我偏要让你活！”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百次！千次！万次！”
“天若阻我，我便逆了这天！神若阻我，我便屠尽这神！”
“待到阴阳逆乱时——我以魔血染青天！！！”
“轰咔——！！！”
记忆的洪流至此戛然而断，如同被最锋利的刀切过。
林立的神念被狠狠弹回，眉头紧紧皱起。
不对……
这完全不对！
他上一世作为《问道》的高级玩家，对3.0版本的核心主线剧情再熟悉不过——魔尊卫楼误杀俞婉，悲痛欲绝之下携其尸身闯入九幽，以黄泉法则配合魔皇封天阵冻结她的尸体时间，立誓逆转生死，从而引发后续一系列浩劫。
这是他亲身经历的“主线剧情”，是衔接4.0版本“神魔之乱”的关键剧情锚点。
其中，根本不存在“俞婉曾被救活，两人曾并肩作战，而后她再次陨落”这一段剧情！
可现在，从俞婉尸身记忆中看到的，却是一段截然不同的“过去”。
两个版本，过程迥异，结局却严丝合缝地指向同一个结果：俞婉身死，卫楼发狂，神魔大战的序幕由此拉开。
是我记忆错乱了？
不可能呀！
还是自己穿越带来的蝴蝶效应？
可就算是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那影响的也应该是“现在”与“未来”的走向，绝无可能去篡改那些早已成为既定事实的“过去”。
难道……是有人回溯时间，改变了过去？
这也不太可能啊！
如果有人逆转时间，自己的命运罗盘不可能没有感应。
那就是自己经历的上一世剧情和这一世其实是不一样的？
自己穿越的游戏不是上一世经历的那个游戏？
林立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搞什么啊？碟中谍吗？
自己到底被干到哪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