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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台边缘的风忽然停了。

陈九黎站在墓道入口前三步,伞尖轻点地面,三声脆响在岩壁间回荡。他没看那块挂着“养鬼池”字样的腐木牌,而是盯着脚下石板缝隙里渗出的一丝黑线——不是血,也不是水,像是某种粘稠的油,在月光透不进的地底,缓缓爬动。

沈照靠在石台一角,探阴棒仍插在铜牌孔洞中,指尖压着盲文纸,指节微微发白。她没说话,耳朵却微微偏转,听着池底传来的动静。那声音不再是三短一长,而是一种低频的震动,像有人在极深处敲鼓。

闻人烬靠着岩壁,打鬼鞭缠在手腕上,一圈又一圈。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符灰颜色已经彻底变紫,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气。她咬了咬牙,从粉盒里抠出最后一点灰,捏在掌心。

“这地方,比刚才那桥还邪门。”她低声说。

陈九黎没回头,“桥是死的,池是活的。”

话音刚落,池面猛地一颤。

一只枯手破水而出,直扑沈照面门。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只留下一道黑影划空。

陈九黎动了。

他没甩红绸,也没拔伞,而是左脚往前半步,肩头一震。一层金光自他衣袍内层骤然浮现,如甲片贴身生长,瞬间覆盖全身。那金光不刺眼,却带着一股沉闷的威压,像是古庙里沉睡多年的钟被猛然撞响。

鬼手撞上金甲,发出一声脆响。

咔。

断了。

半截枯手坠入池中,溅起的不是水花,而是一团黑雾,迅速被池面吸收。池底传来一阵低吼,像是什么东西被惊醒。

“还挺记仇。”陈九黎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金纹,那光芒已退去,重新隐入布料纹理,仿佛从未出现过。他摸了摸左眼,眼底金光微闪即逝。

“你这战甲……什么时候的事?”闻人烬瞪大眼。

“它自己长出来的。”他耸肩,“我不记得给它交过租金。”

沈照这时开口:“不是战甲护你,是它认出了攻击的频率。”她指尖在盲文纸上划了一下,“刚才那一击,和三十年前港城码头失踪案里的招式一样——魂引爪,日本阴阳师的禁术。”

“所以它自动反击?”闻人烬皱眉。

“不是反击。”陈九黎摇头,“是‘反震’。它把攻击原样弹了回去,连力道带频率,一分不差。”

他蹲下身,用伞尖挑起那半截断手。皮肉干瘪,指甲漆黑,掌心有一道烧灼痕迹,形状像一朵扭曲的菊花。

“这不是普通傀儡。”他说,“这是实验品。他们拿活人试法,失败了就扔进池子喂鬼。”

闻人烬盯着那手,忽然冷笑:“难怪我身上那股味儿不对劲。他们早就在找替身了。”

陈九黎站起身,把断手扔进池里。水面翻了个泡,随即恢复平静。

“现在怎么办?”闻人烬问。

“往前走是七步,第三步底下是空的。”沈照提醒。

“那就别踩第三步。”陈九黎说着,从怀里掏出酒壶,往伞面上滴了几滴桂花酿。清甜香气扩散开来,驱散了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低语。

闻人烬深吸一口气,感觉脑子清醒了些。她打开粉盒,把剩下的符灰全倒进掌心,又抓了一把糯米混进去。

“我试试这个。”

她走到池边,抬手一扬。

灰与米洒落池面,刚触水,就被一股无形力量吸住,往下沉去。池水先是毫无反应,接着突然沸腾起来,黑气蒸腾,浮现出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嘴巴大张,却发不出声音。

“吃掉了?”闻人烬皱眉。

“不,是吐出来了。”陈九黎盯着池心。

一块锈迹斑斑的铜牌缓缓升起,表面刻着几个字:**昭和二十年·阴阳师协会·第七实验场**。

“又是他们。”闻人烬冷笑,“看来我爸当年签的合同,不止一份。”

沈照拄着探阴棒走近,伸手摸了摸铜牌边缘。冰凉,但有微弱的脉动,像是下面连着什么活物。

“镇魂链。”她说,“七根,锁着一团主魂。他们在养一个能自主进化的鬼。”

“育种。”陈九黎低声道,“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让鬼学会怎么当人。”

他蹲下身,仔细看铜牌背面。一行小字刻在角落:**YK-07**。

“YK?”闻人烬凑过来,“这编号……像是项目代号。”

“和军旗残片上的标记对上了。”陈九黎眯眼,“这不是临时据点,是系列工程。我们踩中的,只是其中一个节点。”

沈照没再说话,而是将探阴棒从铜牌孔洞中抽出,换了个角度,重新插入。这一次,她咬破指尖,血珠顺着棒身流下,在铜牌表面画出一道曲折的纹路。

池底的震动渐渐减弱。

沸腾的水面开始平息,黑气收缩回池中,那些人脸也慢慢沉没。整个养鬼池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轻微的涟漪。

“暂时压住了。”她松开手,脸色有些发白。

“能撑多久?”闻人烬问。

“不知道。”沈照靠回石台,“但它会醒来。而且下次,可能就不只是伸一只手了。”

陈九黎站起身,把酒壶塞回腰间。他低头看着那块铜牌,手指轻轻抚过“第七实验场”几个字。

“他们在这里做了什么?”

“不止是炼鬼。”沈照闭着眼,“我在通幽骨里感觉到一种排列方式……像是在模拟人的记忆结构。他们在教鬼‘回忆’。”

“回忆什么?”

“痛苦。”她睁开眼,“全是死前最痛的那一刻。”

三人沉默。

岩壁上的黑液还在缓慢蔓延,已经爬到了铜牌底部,隐约能看出一些孩童手印的轮廓。空气中有种极细微的嗡鸣,像是无数人在极远处低语,却又听不清内容。

陈九黎忽然抬手,扇了扇伞。

酒香再次扩散。

嗡鸣声弱了几分。

“这香味……”闻人烬喃喃,“怎么每次都能压住这些东西?”

“不是香味有用。”陈九黎淡淡道,“是我爹酿的酒,加了真武祖师祠堂的香灰。三十年前,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沈照微微侧头:“所以他每晚跟你喝酒,不只是讲故事。”

“当然不是。”陈九黎笑了笑,“他是在等我问。等我意识到,那些传说,其实是地图。”

闻人烬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人笑得有点冷。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打鬼鞭,鞭梢铜钱轻轻晃动。

“接下来呢?”

“往前走。”陈九黎抬头看向墓道深处,“七步路,跳过去就行。”

“第三步是陷阱。”

“我知道。”他活动了下手腕,银针在袖口微闪,“所以我不会踩。”

他上前两步,停在第二步的位置。墓道入口就在眼前,黑暗浓得化不开。他抬起伞,准备跃起。

就在这时,沈照忽然抬手。

“等等。”

她耳朵动了动。

“池底……有东西在移动。”

陈九黎停下动作,伞尖轻点地面。

池水确实又起了波澜,但不是沸腾,而是一种缓慢的、规律的起伏,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爬行,正一点点靠近岸边。

“不是鬼。”沈照低声道,“是铁链。它松了。”

陈九黎眼神一凝。

他回头看了一眼铜牌,那上面的血纹已经开始褪色。

“留个人守着铜牌。”他说,“不能让它完全解开。”

“我去。”闻人烬握紧打鬼鞭,“你们往前探,我在这儿盯着。”

陈九黎点头,又看了眼沈照。

她已经重新将探阴棒插回铜牌,指尖压在盲文纸上,神情专注。

他不再犹豫,右足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

红衣翻飞,伞在手中一旋,借力跃向第七步。

落地时,脚底传来实感。

安全了。

他回身望去,闻人烬站在池边,打鬼鞭横在胸前,目光紧盯铜牌。沈照坐在石台上,头微微低垂,像是在倾听什么。

突然,沈照猛地抬头。

“它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