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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铃悬在半空,铃舌未动,却发出一声极轻的“叮”。

陈九黎瞳孔一缩,左眼金纹骤然发烫,像是被那声音刺了一下。他没抬手去碰,也没后退,只是将伞尖往地上敲了三下——一下重,两下轻,节奏如旧。

他知道这铃是谁的。

也记得那一剑斩下去时,血是怎么顺着井壁渗进地脉的。

可现在,它回来了。

不是被人带回来的,是自己从裂缝里飞出来的,像有魂。

铃身泛着暗青色的光,表面浮起一层薄雾似的纹路,一圈圈扩散开来,竟与阵图上的符文隐隐对应。那“叮”的一声余音未散,又响第二声,比先前低了一度,仿佛有人在极远的地方,用指节轻轻叩击铜壁。

陈九黎呼吸一滞。

他听出来了。

那是他自己。

不是现在的他,是百年前那个站在祭坛上,亲手封印地脉、割魂断誓的自己。

“铃动则阵变……”那声音低沉而冷,一字一顿,像是从地底深处爬出来的,“血尽方归元。”

话音落下的瞬间,六件法器齐齐一震。

锈刀嗡鸣,玉佩微旋,铜镜碎片重新拼合,赶尸铃无风自动,古籍卷轴边缘燃起一缕幽火,探阴棒上的血珠凝而不落。它们原本围绕赤金长剑虚影缓缓运转,此刻却像是被什么无形之力牵引,纷纷偏离轨道,朝着青铜铃的方向微微倾斜。

阵图开始闪烁。

一道道符文明灭不定,有的甚至倒流回起点,仿佛时间在这方寸之间乱了序。

陈九黎猛地咬破指尖,将血抹在红绸上,手腕一抖,绸面展开,覆向阵心。他没说话,但伞骨在掌中轻轻敲了四下——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沈照教他的,用节奏传讯:稳住东位,压住南枢。

可没人回应。

沈照还躺在地上,脸色白得像纸,那只插在阵枢中的探阴棒微微颤动,像是她残存意识在挣扎。闻人烬靠墙坐着,头歪向一边,双目紧闭,右手掌心焦黑一片,血已经干了,结成暗红色的壳。王半仙仰面躺着,龟甲压在阵眼上,裂纹越来越多,边缘已经开始剥落。

只剩他一个还能动。

也只能由他来接这个局。

他深吸一口气,把红绸缠回手腕,另一只手摸到耳后,银针早已准备就绪。指尖一挑,针尖没入穴道,顿时一股清凉顺着手少阳经窜上来,冲散了耳边那不断回响的声音。

“不是幻觉。”他低声说,“是你留下的咒言。”

前世的他,在封印地脉前,曾以魂为引,将最后一道口诀刻进青铜铃内。一旦铃响,便是阵法重启之始。但他当时设了三重限制:一需同源血脉触碰,二需七器归位,三需阵眼有人承命。

如今三条全破。

血脉之亲已死,七器齐聚,阵眼更是被王半仙用命压住。

所以铃才会响。

所以他才听得见那句话。

陈九黎抬头,盯着青铜铃,忽然笑了:“老东西,你还真信我能做到这一步?”

话音未落,铃又响了。

这次不是一声,而是三声连击,短促、急迫,像是催命。

刹那间,整座祭坛剧烈震动。

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七件法器同时爆发出强光。锈刀化作一道红芒射向天顶,玉佩悬浮中央,铜镜映出一片混沌虚空,赶尸铃摇出一串清越声响,古籍卷轴自动翻页,字迹浮现又消失,探阴棒猛然拔地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线,直指北方。

而那枚青铜铃,则缓缓下沉,铃口朝下,悬停于阵眼正上方三寸之处。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自地下升起,顺着龟甲裂缝渗透而出,与七器光芒交汇,凝成一张横贯天地的光网。那网看不见形体,却让空气都变得厚重起来,每吸一口气,都像吞了铅块。

陈九黎知道,这不是普通的阵法激活。

这是风水局的雏形。

是以祭坛为核心,借七器为支点,将整个港城的地脉连成一体的大阵。一旦成型,阴阳逆转之势将不再局限于地下,而是蔓延全城,涤荡百鬼,重塑气运。

可代价是什么?

他低头看向王半仙。

老头儿嘴唇发紫,胸口几乎不动,只有指尖还在微微抽搐。那块龟甲已经碎得不成样子,边缘焦黑,像是被什么东西烧过。但它仍死死压在阵眼上,哪怕裂成十几片,也没移位分毫。

“替命”二字血迹斑斑,仍在发光。

陈九黎握紧红绸,一步步走向阵心。

他蹲下身,将沾满精血的绸布轻轻盖在龟甲之上。温热接触冰冷裂痕的刹那,整块甲片猛地一颤,光芒骤盛,竟将四周阴影尽数逼退。

“你欠我的三命。”他低声道,“我不让你还。”

话音落下,他并指成诀,按在额心,默念一段早已遗忘的口诀。金纹自左眼蔓延而出,顺着经络游走全身,最终汇入掌心,注入红绸。

绸面无风自动,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每一个都与阵图吻合。

七器共鸣再起。

这一次,不再是紊乱震荡,而是整齐划一的脉动。光网扩张速度加快,穿透井口,冲上地面,沿着街巷河道延伸而去。远处高楼顶端,霓虹灯突然熄灭,又在同一秒重新亮起,颜色却变成了淡淡的金色。

城西殡仪馆的铁门自动开启,停尸房内所有尸体齐刷刷转了个头,面向东方。

城北码头,渔船上的罗盘集体失灵,指针疯转数圈后,全部指向老宅方向。

城南茶楼里,赵瘸子正说着书,忽然停下鼓板,独眼望向窗外,喃喃一句:“来了。”

而就在这股力量席卷全城之际,祭坛中央的地面轰然塌陷。

尘土飞扬中,一具焦黑骸骨缓缓升起,四肢扭曲,头颅低垂,胸骨处嵌着一块残破玉佩——正是二叔的遗骨。

可奇怪的是,那骨头表面竟浮现出无数赤红咒文,层层叠叠,像是被人用烧红的铁笔一笔笔刻上去的。

陈九黎走近几步,眯眼细看。

那些字,他认得。

“欠命还命,轮回终偿。”

是他当年亲手写下的镇魂咒。

每一笔都带着斩鬼大宗师的威压,专克执念不化的邪祟。本该在他死后消散,如今却出现在二叔骨上,说明这具尸体虽已被邪气侵蚀百年,魂魄却尚未彻底堕灭。

还有救。

或者说,还有执。

他正想着,忽觉脚下一震。

沈照那只插在阵枢中的手,竟自己抬了起来。她整个人仍在昏迷,可手臂却像被什么牵引着,探阴棒离地三寸,随即猛然下刺!

不是原来的位置。

而是偏移了七寸,正对地脉最薄弱的一环。

“咚!”

一声闷响,如同大地心跳。

紧接着,地底传来龙吟般的轰鸣,越来越近,越来越沉。一道青金色的气流自裂缝喷涌而出,如江河倒灌,顺着七器构建的光网奔腾流转,瞬间贯通全城脉络。

街边梧桐树根部泛起微光,地下电缆嗡嗡作响,连地下水管道都在共振。

这是龙气。

真正的地脉精华,百年难见一次的涤荡之力。

它不像鬼气那样阴寒刺骨,也不似煞气那般暴烈伤人,反而带着一种温润厚重的气息,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变得清澈几分。

陈九黎站在气流中心,感受着那股暖意顺着脚底爬上来,冲进五脏六腑。他闭了闭眼,再睁时,金纹已退去大半。

他知道,这一波龙气过后,港城至少三年内不会再有大规模邪祟作乱。

可他也清楚,这只是开始。

真正的清算,还在后头。

他转身看向沈照,发现她嘴角竟微微扬起,像是做了什么梦。探阴棒仍插在阵枢,但棒身已染上一层青金光泽,与地脉共鸣不止。

闻人烬这时也动了动手指,眼皮颤了几下,似乎要醒。

王半仙的呼吸依旧微弱,但胸口终于有了起伏。

陈九黎松了口气,抬头望向青铜铃。

它还悬在那里,铃身微亮,像是完成了使命,又像是在等待下一步指令。

他伸手想取,指尖刚触到铃沿——

铃舌突然自震。

“叮。”

声音不大,却让他心头一紧。

因为这一次,铃响之后,七件法器没有回应。

反而是沈照的探阴棒,猛地从地面拔起,直指天空。

棒尖滴落一滴血,不落向地面,而是悬浮半空,缓缓旋转。

陈九黎盯着那滴血,忽然开口:“你还没说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