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孙赵宸手持那柄寒光凛冽、削铁如泥的短刃,激动之情难以自抑。他仿佛已经看到,成千上万的新军将士,手持以此等精钢打造的神兵利刃,如墙而进,将匈奴引以为傲的铁骑连人带马劈碎的场景。
“维岳!此乃天佑我大雍!天赐神兵于你啊!”赵宸重重拍着陈彦的肩膀,兴奋不已,“有此利器,何愁匈奴不破?当立即全力打造,装备全军!”
然而,陈彦虽然同样欣喜,却保持着冷静。他苦笑一声,拱手道:“殿下,且慢。臣有一言,不得不禀明。”
“哦?维岳但说无妨。”赵宸见陈彦神色有异,按下兴奋问道。
“殿下,此精钢虽成,然其炼制之法,尚处摸索阶段,工序极其繁复,对火候、配料、锻打要求极高,且成功率十不存三。”陈彦指着匠作营里那些尚未熄灭的炉火和堆积的废料,语气凝重,“目前,仅凭臣与这几位老师傅日夜不休,倾尽全力,一日也仅能得此等成色的钢坯数斤。若要打造一柄合格的陌刀,所耗钢料甚巨,还需反复锻打成型,耗时良久。”
他顿了顿,说出关键问题:“以目前之力,若要满足五万新军尽数换装,恐……恐穷尽数年之功,亦难完成。此非臣等不肯尽力,实是产能所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赵宸闻言,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高涨的情绪顿时冷静下来。他看了看手中短刃,又看了看陈彦脸上尚未擦尽的煤灰和眼中的血丝,明白陈彦所言非虚。这等神兵利器,若能量产,反倒奇怪了。是自己高兴得有些过头了。
“是孤心急了。”赵宸叹了口气,恢复了一贯的沉稳,“维岳所言极是,如此神物,岂能一蹴而就?那你之意是?”
陈彦早已思虑周全,答道:“殿下,臣以为,当务之急,是集中资源,优先保障重点。臣建议,可专设一‘陌刀营’,规模暂定千人。集中所有产出的优质钢材,优先为这一营将士打造陌刀及配套重甲。此营将士,需从全军中遴选最为高大雄壮、膂力过人者,施以专门训练,成军之后,必为破阵攻坚之核心,一击定鼎之利器!至于其余将士,暂且仍用制式军械,待日后炼钢之法纯熟,产能提升,再逐步换装不迟。”
“陌刀营……专破铁骑……”赵宸沉吟片刻,眼中精光再现,“好!此议甚妥!集中力量,先练出一支无坚不摧的尖刀!就依你所言,即刻着手遴选壮士,组建陌刀营!一应资源,优先供给匠作营和陌刀营!”
“臣遵命!”陈彦躬身领命。
大事议定,赵宸看着手中短刃,越看越是喜爱,心中一动,对陈彦道:“维岳,此刃意义非凡,乃我朝军械革新之里程碑!孤欲即刻携此刃入宫,面呈皇祖父,奏明此事,亦让皇祖父欣喜一番!你连日辛苦,先好生歇息,后续之事,孤来安排。”
“全凭殿下安排。”陈彦确实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便点头应下。
赵宸不再耽搁,命人备马,带着那柄短刃和一小块样品钢坯,匆匆入宫。
紫宸殿内, 雍帝正在批阅奏章。听闻皇太孙有要事求见,立刻宣入。
赵宸快步进殿,难掩喜色,行礼后便迫不及待地将短刃与钢坯呈上:“皇祖父!天大喜讯!新军参军陈彦,呕心沥血,终于研炼出一种百炼精钢!以此钢所铸兵刃,锋利无比,坚韧异常,可断寻常军刀如朽木!孙儿特来献上此刃与钢坯,请皇祖父御览!”
“哦?有这等事?”雍帝闻言,放下朱笔,饶有兴致地接过内侍转呈上来的短刃。只见此刃造型简洁,刃身泛着一种沉静的幽光,用手一弹,声音清脆悠长,确非凡品。他又拿起那块钢坯,入手沉实,质地均匀细密。
“此钢,果真如此犀利?”雍帝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他深知工部军械的制式水平,虽非神兵,但也绝不算差。能轻易斩断制式军刀的钢,他登基以来,还从未见过。
“孙儿岂敢妄言?”赵宸激动道,“孙儿已亲自试过,侍卫佩刀,触之即断!皇祖父若不信,可当场一试!”
雍帝被孙儿的情绪感染,也起了兴致:“好!那朕便亲自一试!取一柄侍卫的腰刀来!”
一名殿前侍卫解下腰刀,双手奉上。雍帝命内侍将短刃固定在一张结实的木几上,刃口朝上。然后,他示意那名侍卫:“用你的刀,全力劈砍此刃!”
“遵旨!”侍卫深吸一口气,运足臂力,大喝一声,手中制式腰刀带着风声,狠狠劈向固定在木几上的短刃刃口!
“铿——咔嚓!”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后,紧接着便是清脆的断裂声!只见那侍卫手中的腰刀,竟从中断为两截!前半截“当啷”一声掉落在金砖地上!而木几上那柄短刃,依旧稳稳地固定着,刃口处,只留下一个微不可察的白点!
殿内一片寂静!所有内侍、侍卫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那半截断刀和完好无损的短刃。
雍帝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几步走到木几前,拿起短刃仔细端详,又捡起地上的断刀查看切口,平整光滑!他脸上的疑虑尽去,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惊喜和激动!
“好!好!好一柄神兵利器!”雍帝连说三个“好”字,声音洪亮,回荡在殿中,“削铁如泥!真正的削铁如泥!陈彦真乃国士也!竟能炼出如此神钢!”
他手持短刃,意气风发,仿佛年轻了十岁:“有此等利刃在手,我大雍将士如虎添翼!匈奴鞑虏的皮甲弯刀,焉能抵挡?破敌之日,指日可待!哈哈哈!”
狂喜过后,雍帝冷静少许,询问起细节。赵宸便将陈彦如何攻坚克难、目前产能有限、以及先行组建千人陌刀营的计划,详细禀报了一番。
雍帝听得连连点头:“陈彦思虑周全,不骄不躁,确是实干之才!不盲目求全,先练尖刀,此乃老成谋国之道!好!就依此策行事!”
他坐回龙椅,沉吟片刻,朗声道:“陈彦献此炼钢奇术,于国有大功!不可不赏!传朕旨意!”
殿内众人肃立聆听。
“擢升新军参军、翰林院修撰陈彦,为翰林院侍讲学士,秩从五品,仍兼新军参军,总领新军匠作及陌刀营筹建事宜!”
“赐黄金千两,锦缎百匹,御马一乘!”
“另,赐‘国之干城’ 匾额一方,以示嘉奖!”
旨意一下,赵宸大喜,连忙代陈彦谢恩:“孙臣代陈彦,谢皇祖父隆恩!”
雍帝抚须笑道:“此子乃宸儿你简拔于微末,亦是你的慧眼识珠。望你二人同心协力,早日为朕练出这支无敌新军!陌刀营成军之日,朕要亲自校阅!”
“孙臣遵旨!必不负皇祖父厚望!”赵宸铿锵应道。
消息传回新军大营,陈彦刚刚小憩醒来,便接到了升迁赏赐的旨意。营中将士闻之,无不欢欣鼓舞,与有荣焉。陈彦本人倒是颇为平静,谢恩之后,便将赏赐的金银大部分投入匠作营以扩大规模,锦缎分赏有功工匠,御马留作代步,至于那块“国之干城”的匾额,则被他恭敬地悬挂在了匠作营的正堂之上,以激励众人。
他知道,皇帝的厚赏是对他过去努力的肯定,但真正的挑战和使命,才刚刚开始。陌刀营的遴选与训练,新式兵器的量产与装备,都还需要他投入全部的心力。他望着校场上那些挥汗如雨的新军将士,又看了看匠作营中重新燃起的熊熊炉火,目光坚定而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