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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玄幻魔法 > 天雪童战后续 > 第204章 陈县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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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城门的青石板路,被百年风雨与往来足迹磨得莹润光滑,指尖抚过便能触到岁月流淌的痕迹。旁边一家“安来客栈”的杏黄色幌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粗麻布料上用朱红丝线绣就的“安来”二字,随着晃动时隐时现,在斑驳的灰墙黛瓦映衬下,平添了几分烟火气。

客栈二楼天字号房间内,床上躺着一位女子。她身着一袭黑色衣裙,衣料是上等的云纹暗绣,虽因久卧起了些褶皱,却依旧难掩质感。

脸上覆着一层黑色面纱,遮住了大半容颜,只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良久,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眸中先是一片混沌的茫然,辨不清周遭景象。过了片刻,涣散的目光才渐渐聚起焦点,清晰映出房间里简陋却规整的陈设——一张八仙桌,桌面打磨得光亮,边缘刻着缠枝莲纹样。两把配套的梨木椅。窗台上摆着一盆翠绿的吊兰,几片新抽的嫩叶舒展着,垂落的藤蔓轻拂过窗棂,为这素净的房间添了几分生机。

她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指尖触及的皮肤带着一丝微凉,驱散了些许昏沉。慢腾腾地坐起身时,动作间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慵懒与虚弱。

思绪回笼,那晚从冷家堡离开的画面清晰浮现。她骑着快马,一路马不停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六天六夜的奔波早已耗尽了她所有力气,为了赶到冷家堡救下月牙的婆婆和孩子们,她风餐露宿,日夜不歇,连片刻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庆幸有续命丹,不然月牙要永远失去至亲,想想便觉心有余悸。

直到第二天清晨,天边刚染起一抹鱼肚白,筋疲力尽的她才终于望见了陈县的城门。彼时她连走路都摇摇晃晃,脚步虚浮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倒,眼中的疲惫浓得化不开,眼前的景象都在微微晃动。

勉强支撑着找到这家离城门最近的安来客栈,掌柜连忙开了最好的天字号房。她再三吩咐店小二,她要补觉,不要打扰她。随后回房插好门栓,便再也撑不住了——连洗漱的力气都没有,倒在床上拉过锦被,便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将连日积攒的疲惫、困顿与惊惧,都一股脑儿地抛到了九霄云外,睡得无比安稳。

此刻醒来,腹中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饥饿感,尖锐的绞痛让她不由得皱紧了眉头,面纱下的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她晃了晃还有些昏沉的脑袋,撑着床沿缓缓站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到桌边。

桌上的白瓷茶壶里还剩着些微凉的茶水,她提起茶壶,也顾不得什么礼数讲究,取下面纱,对着壶嘴便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清甜的茶水滑过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沁人的凉意,稍稍缓解了身体的不适与腹中的灼烧感。

“我这是睡了多久啊?”天雪缓过一口气,抬手按了按依旧有些发沉的额头,喃喃自语道。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却依旧清冽如泉,在安静的房间里轻轻回荡。

她立刻又戴上面纱,走到门边,抽开门栓,吱呀一声推开房门,走到廊下,凭栏向下望去。大堂里已是热闹非凡,三三两两坐着几桌客人,有的高声谈笑着江湖轶事,有的低头扒着饭菜,狼吞虎咽。

伙计正提着铜壶忙前忙后地招呼着,穿梭在桌椅之间,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与淡淡的茶水味,混合着烟火气,格外亲切。

“小二!”天雪俯下身,对着楼下忙碌的小二扬声喊道,声音清亮,穿透了大堂的喧闹。

店小二闻言,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麻利地直起身,抬头望了上来。当看到是天字号房间那位穿着黑色衣裙、戴着黑色面纱的姑娘时,他脸上立刻堆起了殷勤的笑容,连忙应道:“哎!姑娘有何吩咐?”

“麻烦送些吃的上来,越快越好。”天雪的语气带着难掩的急切,腹中的饥饿实在难以忍耐,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好嘞!姑娘您稍等,马上就来!”小二爽快地应着,转身便急匆匆地往后厨跑去。他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可算醒了!这姑娘足足三天没出门,也没要过一口吃食,掌柜的都快急坏了,生怕出什么岔子,刚才还念叨着要是再不出门,就得让人上去看看了。还好还好,总算是醒了。”

不多时,小二便端着一个沉甸甸的托盘上来了,托盘里的吃食摆得满满当当: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汤汁清亮,飘着翠绿的葱花与几滴香油,香气扑鼻。一碟酱牛肉,色泽酱红诱人,切得厚薄均匀,纹理清晰。一碟爽口的凉拌黄瓜,脆嫩欲滴,淋着麻油与香醋。还有两个松软的白面馒头,蓬松暄软,以及一壶冒着热气的碧螺春,茶香袅袅。

“姑娘,您看这些行吗?”小二小心翼翼地将托盘放在桌上,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想着您定是饿极了,便多备了些,都是店里的家常吃食,您将就着用。”

“可以,多谢了。”天雪轻声说道,目光落在小二身上,语气平和,“请问我睡了多久?”

“姑娘,您足足睡了三天呢!”小二说着,忍不住偷偷打量了天雪两眼,心中暗自好奇:这姑娘到底是有多累,竟能睡这么久?记得她来的时候,虚弱得走路都跌跌撞撞,眼睛里满是疲惫,像是熬了好几个通宵一般,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多谢。”天雪颔首,从怀中取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放在桌上,银锭沉甸甸的,泛着冷冽的光泽,“麻烦你半个时辰后帮我送桶温热水过来,我要洗漱。”

小二一见那锭沉甸甸的银子,眼睛瞬间亮了,脸上的笑容越发殷勤,连连说道:“好的好的,姑娘您放心,半个时辰后我一定把热水送到!”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银子,紧紧攥在手里,指尖都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细心地替天雪关上房门,才转身快步下楼。

走出房门后,小二忍不住笑合不拢嘴:这姑娘可真大方!十两银子,比他一个月的月钱还多呢!他连忙将银子贴身藏好,打定主意不告诉掌柜,随后便急匆匆地往后厨跑去,亲自烧水去了——这么大方的客人,可得伺候周到了,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天雪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也顾不得矜持,拿起筷子便大快朵颐起来。阳春面的汤汁鲜美,面条筋道爽滑,裹着汤汁入口,暖了脾胃。酱牛肉醇香入味,越嚼越香,满口生津。凉拌黄瓜清爽可口,正好解腻开胃。她一口面一口肉,吃得酣畅淋漓,仿佛要将这三天的饥饿都一次性弥补回来,不多时便将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连面汤都喝了个干净,碗底都见了底。

吃饱喝足后,天雪端起小二送来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熨帖了肠胃,也让她彻底清醒了过来,脑中的混沌感一扫而空。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着窗外陈县的街景:青石板路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有挑着担子、高声叫卖的小贩,有穿着绫罗绸缎、摇着折扇的富家子弟,还有牵着孩子、低声细语的妇人,一派热闹祥和的景象,与记忆中的模样渐渐重合。

看着这熟悉的街景,天雪的思绪不由得飘远了——想起当初离开水月洞天,初到陈县时,在绣坊阁度过的那些日子,想起了齐珍,想起了许昌。

童战他们已经收拾了齐珍和许昌,本以为此事已了,没想到竟会机缘巧合下再次来到这里。尤其是许昌,当初竟敢那样对待她,这次若不亲手收拾他。都对不起自己所受的委屈。

然后还要去看看李管事。当初若不是李管事出手相助,她早已被人欺辱,更别说能让三个孩子平安降生了。这份恩情,她一直记在心里,从未忘记,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见上一面,当面感谢。

正思忖间,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是小二送热水来了。天雪应了一声,小二便提着三桶热水走了进来,将房间角落的浴桶倒满,热气氤氲而上,模糊了视线。他又端着一个托盘放到桌上,里面是胰子、浴布、香膏等沐浴用品,恭敬地说道:“姑娘,热水备好了,您慢用。”说完便躬身退了出去,轻轻关上房门。

天雪插上门栓,走到浴桶旁。她伸出手指试了试水温,不冷不热,正好合适。她轻轻褪下身上的黑色衣裙,叠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又摘下脸上的黑色面纱,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庞。眉如远山含黛,眸似秋水横波,鼻梁挺翘,唇色粉嫩,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淡淡的疏离与清冷。

随后,她缓缓踏入浴桶,温热的水漫过肌肤,带走了连日来的风尘与疲惫,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让她不由得舒服地喟叹一声:“总算可以好好洗洗了。”她拿起浴布,细细擦拭着身体,将所有的污垢与疲惫都清洗干净,也仿佛洗去了过往的阴霾。

洗漱完毕后,天雪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一身淡绿色的衣裙换上,裙摆上绣着细碎的兰花纹样,清新雅致,衬得她气质愈发温婉。她重新戴上面纱,将换下来的黑色衣裙与面纱一同放进随身的储物戒指里,这才推门下楼。

走到大堂时,天雪对着正在忙碌的小二说道:“小二,麻烦一会儿帮我把房间收拾一下,谢谢。”

“姑娘客气了,您放心,我一会儿就去收拾!”小二连忙应道,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目送天雪走出客栈。

天雪走出安来客栈时,正是下午时分,阳光明媚,暖意融融,金色的阳光洒在身上,驱散了些许凉意。她辨明方向,朝着绣坊阁的方向走去。街上十分热闹,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充满了烟火气。

路过一家包子铺时,老板娘正站在门口,笑着吆喝:“买包子嘞!新鲜出锅的肉包子、菜包子,皮薄馅大,好吃不贵嘞!”

天雪停下脚步,站在包子铺前。老板娘见她穿着淡绿色衣裙,戴着面纱,气质不凡,连忙热情地招呼道:“姑娘,要吃包子吗?刚出锅的,热乎着呢!”

天雪看着老板娘,眉眼间的轮廓与记忆中并无二致,依旧是那般热情爽朗。她从怀中取出一百两重的银子,递了过去,银锭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芒。

老板娘一见这锭硕大的银子,顿时惊呆了,眼睛瞪得溜圆,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姑娘,您是要这么多包子吗?这也吃不完啊!我这铺子虽小,可也不能让您花这冤枉钱!”

“我刚吃过饭。”天雪轻声说道,声音柔和。

老板娘更是奇怪了,挠了挠头,疑惑地问:“那、那姑娘您是?”

天雪笑了笑,目光望向不远处街角的几个乞丐。他们衣衫褴褛,补丁摞补丁,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面前摆着破旧的碗,眼神里满是渴望。

“我买下你这里所有的包子,你帮我送给他们。”天雪柔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悲悯。

老板娘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顿时明白了过来,连忙笑着说道:“好嘞!姑娘心善!真是个大好人啊!我这里所有的包子加起来也就十两银子,我找您钱,这就给他们送过去!”她说着,便要去取银子找零,神色诚恳,没有丝毫贪念。

“不用了。”天雪抬手制止了她,“我向你打听个事。”

老板娘一听,连忙说道:“姑娘您尽管问!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告诉您!不过这包子钱是包子钱,必须找补您的,咱可不能占这便宜,做人得讲良心!”

天雪看着老板娘这般不贪财、讲良心的模样,心中暗道:果然是个好人。她笑着问道:“我有个朋友以前在绣坊阁做活,我想知道现在绣坊阁怎么样了,还好吗?”

老板娘一听“绣坊阁”三个字,立刻说道:“姑娘您问的是绣坊阁啊!现在那里可好了,待遇也好,管饭管住,月钱也比以前多,管事的也和善,姑娘们都愿意在那儿做活。不过以前可就不一样了,那时候别提多糟心了!”

“怎么了?”天雪的声音微微一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心中隐约有了些猜测。

“嗨,还不是因为之前的大管事!”老板娘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像是怕被人听见,“那大管事叫许富贵,仗着自己在绣坊阁待得久,又是东家的远房亲戚,在里面说一不二,横行霸道,连带他的几个儿子也跟着狐假虎威,欺负底下的绣女和伙计。

尤其是他那个儿子许昌,仗着他爹的权势,成天在绣坊里游手好闲,专挑年轻漂亮的姑娘们调戏,动手动脚的,姑娘们敢怒不敢言,连染房的老师傅都怕他们一家子,生怕被穿小鞋。”

说到这里,老板娘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后来不知道许昌得罪了什么厉害人物,被人打了,还剃了头发,断了一只手,听说……还被废了子孙根,做不了男人了。他爹许富贵气得当场就晕了过去,醒来后直接把他赶回老家了,没半个月,就听说他在老家受不了打击,又染了风寒,一命呜呼了。之后许富贵的二儿子接替了许昌的位置,本以为能好点,结果没三个月,许昌他们一家子就突然被官府抓了,说是偷拿东家的钱财,数额还不小呢,人证物证俱在,想抵都抵不了!现在许家彻底败了,再也没人敢提了。”

“还有一件事,也挺让人唏嘘的。”老板娘像是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说道,语气中满是惋惜,“以前绣坊里有个绣女,绣活做得特别好,好像叫什么珍来着,齐珍?对,就是齐珍!她在家休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被碎瓷片划了,伤得特别重,再也绣不了花了。她爹娘哥嫂嫌她没用,成了累赘,就赶紧把她嫁给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糟老头子,换了几两银子。结果没两天,就听说她每天晚上在家喊身上疼,大夫也查不出来是什么毛病,手也做不了家务活,又没能生个一儿半女,惹得老头子心烦意乱。后来那老头索性把她卖到大山里去了,听说山里的人都特别凶,之后就再也没她的消息了,不知道是死是活……”

天雪静静地听着,面纱下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许昌和他的家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罪有应得,可齐珍却落得如此下场,真是造化弄人。这样一来,倒用不着她再动手收拾了,只是心中难免有些唏嘘。

“那,绣坊阁的李管事呢?”天雪猛地抬头,面纱下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与忐忑。李管事是她最牵挂的人,当年的恩情如烙印般刻在心底,此番无论如何也要见上一面,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老板娘闻言,拍了拍大腿,叹了口气:“李管事啊!一年前就从绣坊阁辞职啦!听说攒了些本钱,自己开了家绸缎铺,就在西街那边,叫‘锦绣缘’,生意做得还挺红火,总算熬出头能自己当老板了,我们都为她高兴。可谁能想到,就在今天,她家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天雪的心猛地一沉,话音都带上了颤音,目光紧紧锁住老板娘,眼中的担忧几乎要透过面纱溢出来,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哎哟,可真是造孽哟!”老板娘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惋惜与同情,“她那宝贝小孙子,才五岁大,长得虎头虎脑的,特别可爱。今天中午不知从哪儿摸了个鸡腿,一口就吃下去了。谁知道那鸡腿是隔壁铺子张老板放了老鼠药的,特意用来毒老鼠的,就放在后院墙角,偏偏被孩子捡去吃了!现在孩子躺在家里人事不省,脸色发青,气息奄奄,大夫都看过了,都说毒入骨髓,没办法救了,命不久矣,怕是活不过今晚了。李管事一家子现在哭得肝肠寸断,整个院子都被愁云罩着,邻居们看着都心疼,可也没什么办法啊!”

天雪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手脚瞬间变得冰凉。那是李管事唯一的孙子啊,是她晚年的精神寄托,如今唯一的孙子也要没了,她该有多绝望?一股强烈的焦灼感涌上心头。

“姑娘?姑娘?”老板娘见天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色透过面纱都能看出几分苍白,眼神空洞,连忙喊了她两声,将找好的九十两银子递到她面前,“姑娘,这是找您的钱,您收好。”

天雪猛地回过神,视线从老板娘手中的银子上掠过,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不用了,这些钱你拿着吧。”话音未落,她转身便朝着李管事家的方向匆匆跑去,脚步急切得几乎要飞起来,淡绿色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急促的弧线。

“哎,姑娘!您等等!钱还没拿呢!”老板娘连忙追了出去,可天雪的身影如同一阵清风,转瞬便钻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眨眼间就不见了踪迹。

老板娘握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喃喃道:“真是个心善又急脾气的姑娘……这可是大善人啊!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

她美滋滋地回到铺子里,对着后院大喊:“老赵!快出来帮忙!把所有包子都装起来,咱们给街角的乞丐送过去!”

随后,她小心翼翼地将银子贴身放好,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手脚麻利地开始打包包子。

而天雪,早已穿过热闹的街巷,裙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陈县的阳光正好,金灿灿地洒在她的淡绿色衣裙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光,可面纱下的眼眸却盛满了焦灼与急切,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定要赶上,一定要救下李管事的孙子!

李兰娟一家人围在卧房里,悲痛沉甸甸地裹在每个人心头,连呼吸都带着凝滞的沉重。屋内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只有压抑的呜咽和无声的落泪。

五岁的陈小宝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小小的身子陷在被褥里。他的小脸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薄得透光的唇瓣泛着诡异的青灰,长长的睫毛毫无生气地垂着,连最轻微的颤动都没有。微弱的呼吸细若游丝,贴得极近才能感受到那若有若无的气息。

玉娘趴在床头,双手死死攥着儿子冰凉的小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甚至微微颤抖。泪水砸在床沿的木纹里,洇出一片深色的湿痕,又顺着床沿滴落,打湿了她裙摆的一角。

她的喉咙里挤出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反复呢喃着:“小宝儿,娘的命根子,你可不能走啊……娘不能没有你,你睁开眼看看娘好不好?”

陈礼蹲在床脚,背脊佝偻得像被抽去了所有筋骨,几乎要贴到地面。他双手插进凌乱的发髻,指缝间露出的发丝沾着泪水,胡乱地贴在额角。

那双平日里沉稳坚毅、能扛起整个家的眼睛,此刻空洞得没有一丝光亮。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青砖地上。

这是他唯一的儿子,是陈家代代相传的根啊!就因为孩子一时贪嘴,捡了墙角那拌了老鼠药的鸡腿,就落得这般境地?他一遍遍地在心里问自己,问苍天:要是小宝真的走了,他该怎么办?这个家,又该怎么办?

李兰娟瘫坐在一旁的木椅上,身子晃悠悠的。往日里总是梳得整整齐齐、用一根桃木簪固定住的头发,此刻散乱地披在肩头,几缕发丝贴在布满泪痕的脸颊上,显得格外憔悴。

侄儿李文站在一旁,双手攥得紧紧的,指节泛白,连手臂都在微微发抖。早上还缠着他要糖吃、笑得眉眼弯弯的小侄儿,会拉着他的衣角让他讲故事,怎么突然变得奄奄一息,躺在那里毫无生气?

他张了张嘴,想对姨母说些安慰的话,想对堂哥说些宽心的话,却发现任何语言在这样的绝望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姨母一家沉浸在痛苦里,心中一遍遍质问老天爷:为何要如此残忍,夺走一个无辜孩子的性命,拆散一个原本和睦的家庭?

“小宝儿,娘答应你!”玉娘突然抬起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声音嘶哑得几乎破音,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带你去城东看最热闹的皮影戏,去买你最想要的竹蜻蜓,让你玩个够!你醒过来好不好?不要丢下娘一个人,娘不能没有你啊!”

她的哭声像一把钝刀,狠狠割在每个人的心上。李兰娟再也忍不住,捂住脸失声痛哭,哭声苍老而悲凉。

陈礼猛地低下头,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呜咽声从喉咙里溢出。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一家人绝望的哀嚎,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连窗外的风都仿佛停下了脚步,不忍再听这锥心的悲痛。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人推开。

这声轻微的响动,在满室的哀嚎中显得格外清晰。

李兰娟、陈礼、玉娘和李文几乎是同时猛地抬头,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外,眼中满是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这个时候,谁会来?

一道纤细的身影迎着门外的朝霞走了进来。霞光从她身后涌入,勾勒出她窈窕的轮廓,仿佛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将她与屋内的阴暗彻底分隔开来。

女子身着一袭淡绿色的衣裙,料子看起来并不华贵,却剪裁得体,衬得她身姿轻盈。裙摆上还沾着些许风尘和草叶,显然是一路急赶而来,却丝毫不减其灵动飘逸。

她脸上蒙着一层素色的面纱,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双清冷如溪的眼眸,澄澈明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能看透人心底的绝望。

尽管看不清她的全貌,但她周身那股清逸出尘的气质,却让人一眼便知是个容貌绝美的女子。她就像九天而降的仙女,带着一身霞光,瞬间驱散了屋内大半的死气,给这个濒临破碎的家,带来了一丝微弱却真切的生机。

李兰娟一家人都愣住了,哭声渐渐停歇,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他们怔怔地望着那女子,眼中满是茫然、疑惑与难以抑制的希冀。这个突然出现的姑娘,是谁?她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难道……难道她是来拯救他们,拯救小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