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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的轮廓,在晨曦中逐渐从朦胧的雾气里显露出它真实的、令人敬畏的雄姿。连绵的雪峰如同巨龙盘踞天际,阳光照射在万年不化的积雪上,折射出千万道圣洁而冰冷的光芒。空气稀薄而凛冽,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一把碎冰,带着一种刮擦着肺叶的刺痛。

他们已经踏入了高原。

风蚀谷的酷热与沙暴仿佛已经是上个世纪的噩梦。取而代之的,是这片被称为“世界屋脊”的、同样残酷却截然不同的死亡领域。

队伍的行进速度,因为秦娟和格桑的缘故,慢得令人心焦。

秦娟的意识时断时续。在噬魂者之王的低语和血脉中“钥匙”使命的撕扯下,她的精神世界正在经历一场惨烈的战争。有时,她会突然清醒,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胡八一,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词:“……冷……好冷……”“……山……神……在睡觉……”;有时,她又会陷入深度昏迷,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幽蓝色的毒素光芒从她的手臂蔓延到了脖颈,甚至在她的脸颊上,都透出了一丝不祥的、冰蓝色的纹路。

“她的身体,正在变成一座桥梁。”Shirley杨的声音沙哑而凝重,她用雪水浸湿的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秦娟滚烫的身体,试图为她降温,“噬魂者之王的力量,正通过她,试图侵蚀并掌控这片高原的能量场。我们……正在把她当成一个容器,一个祭品!”

这话,像一把冰锥,刺得胡八一心口发疼。但他没有反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正走在一条用同伴的生命和理智铺就的钢丝上。

“格桑呢?”胡八一沉声问道。

“更糟。”王胖子叹了口气,他背着格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高烧不退,伤口感染,毒素和高原反应叠加在一起,他现在连哼都哼不出来了。再这样下去,他就是高原反应和噬魂者毒素双重作用下的第一个牺牲品。”

格桑的脸庞因为缺氧和发烧而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他像一袋沉重的、即将燃尽的干柴,被王胖子艰难地驮着。

物资,也到了极限。

水,已经所剩无几。他们不敢多喝,每一滴水,都要留给最需要的人。食物,只剩下几块压缩饼干和一点点风干的肉干。他们靠着惊人的意志力,在这片生命禁区中,顽强地挪动着。

“老胡……”傍晚时分,当他们终于找到一处背风的、巨大的岩石凹地准备宿营时,王胖子终于忍不住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迷茫,“我们……到底还要走多久?格桑他……娟子她……”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胡八一没有回答。他正在检查他们的过滤装置,试图从融化的雪水中过滤出可以饮用的部分。这是他们今晚唯一的希望。

“胖子。”他头也不抬地说道,“还记得在沙漠里,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王胖子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那时候,我们至少还有方向,还有希望找到绿洲。现在……我们就像没头苍蝇一样,在这片雪山上乱撞。”

“不。”胡八一抬起头,他的眼睛在暮色中,亮得惊人,“我们有方向。秦娟给的坐标,就在前面。我们只要一直走,就一定能到。”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偏执的坚定。

“可是……人没了,走到那儿又有什么意义?”王胖子反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悲凉。

这个问题,胡八一无法回答。他沉默了。

夜幕降临,高原的寒冷变得加倍的残酷。他们挤在狭小的岩石凹地里,共享着那一点点可怜的温暖。篝火,因为氧气不足,只能苟延残喘地燃烧着,火光微弱,根本无法驱散刺骨的寒意。

胡八一靠在冰冷的岩石上,却毫无睡意。他的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过一个个画面。

是李爱国最后那个决绝的背影。

是秦娟在洞穴里,第一次睁开那双古老眼睛时的震惊。

是格桑为了掩护他们,被噬魂者利爪贯穿手臂时的惨叫。

还有陈风那张如同厉鬼般的、带着疯狂笑容的脸。

他攥紧了拳头。一种混杂着愤怒、悲伤、愧疚和决绝的情绪,在他胸中翻腾。

他不是神,他无法拯救所有人。但他发过誓,要让所有牺牲的战友,死得其所。

第二天,天还没亮,队伍就再次出发。

秦娟的情况,在一晚的休息后,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恶化。她开始说胡话,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嘴里反复念叨着一个地名。

“……冈仁……波齐……”

“她在说什么?”王胖子扶着她,满脸疑惑。

Shirley杨的脸色,却猛地一变!

“冈仁波齐……”她失声惊呼,“是冈仁波齐峰!西藏最神圣的雪山!地图上那个坐标……就在它的山脚下!”

冈仁波齐!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人心中炸响。那是传说中的神山,是无数信徒心中的净土,也是地图上那个决定他们命运的、最终的坐标点!

“她的身体,是想带我们去那里!”Shirley杨的眼中,爆发出巨大的希望光芒,“那里,一定有能救她的东西!”

这个发现,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每个人几乎枯竭的身体里。他们重新燃起了斗志,拖着疲惫的身体,向着那座被称为“众山之神”的、终年积雪的圣山,发起了最后的冲刺。

然而,高原的险恶,远超他们的想象。

下午时分,一场毫无征兆的暴风雪,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天色骤然变暗,狂风卷着鹅毛般的雪片,如同愤怒的白色巨兽,从四面八方咆哮而来。能见度瞬间降到了不足五米。刺骨的寒风,几乎要将人的身体撕裂。

“快!找掩体!”胡八一大吼。

他们艰难地在暴风雪中穿行,寻找可以躲避的山坳或岩石。但风雪太猛烈了,他们很快就被吹得东倒西歪,迷失了方向。

“老胡!我……我看不见了!”王胖子在风雪中大喊,声音被狂风撕扯得支离破碎。

“抓住我!”胡八一反手抓住王胖子的胳膊,将他拉到自己身边。Shirley杨和格桑也紧紧地靠在一起。

四个人,在茫茫的白色风暴中,如同几叶随时可能倾覆的扁舟。

就在这时,胡八一感觉自己的脚下一空!他们踩到了一片被薄雪覆盖的、松动的碎石坡!

“小心!”他厉声警告。

但已经晚了。他们脚下的地面,猛地向下滑动!四人顺着一条隐藏的雪坡,无可奈何地滑落下去!

这是一个狭窄、黑暗的冰裂缝!

他们顺着冰壁,翻滚着、碰撞着,最终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坚硬的冰面上。幸运的是,裂缝并不深,只有十几米。但摔落的冲击力,让本就虚弱的格桑,彻底失去了意识。秦娟也因为剧烈的震动,陷入了更深、更危险的昏迷。

冰裂缝里,寒气刺骨。他们被困住了。

“该死!”王胖子揉着摔得生疼的肩膀,咒骂道,“这下好了,被活埋在这儿了!”

胡八一没有说话。他挣扎着爬起来,打亮了战术手电。冰冷的、惨白色的光芒,照亮了四周光滑如镜的冰壁。裂缝上方,是厚厚的、被暴风雪搅动的雪云,看不到一丝天光。

他们被困在了这座活生生的、巨大的冰牢之中。

“氧气……”Shirley杨的声音带着哭腔,“这里氧气会越来越稀薄……我们……我们会冻死、憋死在这里!”

绝望,如同冰缝中渗出的寒气,再次笼罩了所有人。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秦娟,突然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呻吟。

“……冷……爸爸……我好冷……”

胡八一心中一动,他挣扎着爬到秦娟身边,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已经湿透了的、唯一能保暖的冲锋衣,将女孩紧紧地裹住。

“娟子,坚持住!我们能出去!”他柔声说道,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秦娟似乎听到了他的话,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她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缝。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是空洞或诡异,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清澈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平静。

她看着胡八一,嘴唇动了动。

“……跟着……光……走……”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光?”胡八一愣住了。

秦娟没有再说话,头一歪,又陷入了昏迷。但她手指的方向,却指向了冰裂缝的一侧。

胡八一心中一动,他拿起手电,照向秦娟所指的方向。

在光滑的冰壁上,他赫然发现,有一片区域的冰层,呈现出一种极其细微的、与众不同的、如同雪花结晶般的纹路。而这些纹路的中心,正反射着战术手电那微弱的光芒,如同黑暗中的一点萤火。

那不是自然的冰层结构。

那是一个标记!一个用某种方式,在冰壁上留下的、微弱的反光标记!

是谁留下的?在这荒无人烟的冰裂缝里?

胡八一的心,猛地一跳。

他们不是第一批来到这里的人。

在这片被称为“最后的净土”的冰雪世界深处,还隐藏着……别的秘密。而秦娟,这个身负古老血脉的女孩,再一次,用她的方式,为他们指明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