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道刺目的金光泼洒而下!
那不是温和的辉光,而是凝练到极致、蕴含着毁灭意志的金色剑雨!
咻!咻!咻!咻!!!
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声撕裂了死寂!
每一缕金光都如同一柄无坚不摧的绝世飞剑,带着洞穿虚空、湮灭万物的森然杀意,自塔身激射而出,无差别地覆盖了整个广场!
“不——!”
周严亡魂大冒,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拼命凝聚灵力抵挡!
噗噗噗噗……!
金光如瀑,倾泻而下!
首当其冲的,是距离金塔最近的王自如!
他肋下伤口还在流血,面对这灭顶之灾,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
护体灵力在金光面前如同纸糊,瞬间被洞穿、撕裂!
他那枯槁的身躯,在无数道金光的攒射下,顷刻间爆裂开来,化作漫天血雾和纷飞的碎块!
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未能留下!
紧接着,金光扫过李长春的尸体。
那具失去了生机的躯壳,同样未能幸免,在金光中如同朽木般被轻易洞穿、切割、粉碎!
金光并未停止!
如同死神的镰刀,无情地扫向广场上还活着的、或已死去的存在!
老熊和仅存的那几个汉子,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他们脸上的惊恐、绝望、茫然,瞬间凝固。
金光掠过,血肉横飞!
武林中人引以为傲的内力,在这金光面前根本毫无意义,强健的躯体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碎裂!
断肢、内脏、破碎的骨骼与兵刃,混合着浓稠的血浆,在金光风暴中狂乱地抛洒、飞溅!
“啊啊啊——!”
刀疤男重伤在地,眼睁睁看着金光如潮水般涌来,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咆哮,随即被彻底淹没、分解!
轰!轰!轰隆——!
不仅屠戮生灵,连广场本身也在承受着毁灭性的打击!
那经历了万年风霜、坚硬无比的青石地砖,在金光的轰击下变得破碎不堪!
平整的广场瞬间变得坑坑洼洼,满目疮痍!
这恐怖的剑雨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
仅仅持续了数息时间,那漫天倾泻的金光渐渐敛去!
悬浮在空中的金色宝塔,塔身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如同耗尽了所有能量的灯盏。
璀璨的金辉迅速消退,塔身上那些玄奥的符文也失去了灵性,变得灰暗死寂。
它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撑,轻轻一颤,从半空中直直坠落,“叮当”一声脆响,掉落在布满碎石和血肉残渣的地面上,一动不动,再无半分神异。
整个广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呼……呼……
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周严浑身浴血,如同一个破麻袋般瘫坐在地。
他身上的粗布麻衣早已被鲜血浸透,变得破烂不堪,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痕,左臂更是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断裂。
他体表那层土黄色的护身灵光早已破碎不堪,只剩下薄薄一层,却始终被他强行维持着,不敢撤去。
他死死盯着掉落在不远处的金塔,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深深的忌惮,如同在看着一头随时可能暴起噬人的洪荒凶兽。
他的目光扫过身边。
王自如……连一块完整的尸块都找不到了,只有地上那片刺目的、混杂着骨渣的猩红肉泥。
李长春的尸体也被后续的金光彻底撕裂、破坏,只剩下几段残肢和破碎的脏腑。
相伴万载的老友……
就这么没了……
就在自己眼前……
一股悲恸和悔恨攫住了周严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他枯槁的脸颊抽搐着,浑浊的老眼中涌上了泪水。
什么延寿,什么突破,什么凌云宗秘宝……
在两位至交好友惨烈的死状面前,都变得那么可笑和讽刺!
“老李……王兄……是老夫……害了你们啊……”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尽的苍凉。
逃!必须逃!立刻逃!
这个念头从未如此强烈!
什么宝物,他都不要了!
这鬼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多待!
那金塔虽然现在黯淡了,谁知道它会不会再次发疯?
谁知道这凌云宗还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可他不敢动!
身体的重伤让他每动一下都剧痛钻心,更重要的是,那金塔虽然落地,却如同一条蛰伏的毒蛇,让他心胆俱寒!
他强撑着剧痛,暗中拼命凝聚灵力,试图修复最致命的伤势,积攒逃遁的力量。
他的眼睛,始终不敢离开那地上的金塔。
时间在死寂和血腥中一点点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盏茶,也许是一炷香。
那掉落在地的金塔,依旧毫无动静。
表面的光泽彻底黯淡,灰扑扑的,甚至蒙上了一层细微的尘土,再无半分灵力波动传出,如同凡铁铸造的普通工艺品。
周严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
他强忍着剧痛,凝聚起一缕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向那金塔。
神识触碰的瞬间,反馈回来的信息让他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
这凶威滔天的极品灵器,已耗尽了灵力!
这是千载难逢……
不,是万载难逢的时机!
周严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重伤、丧友的悲痛,似乎都被这巨大的诱惑暂时压了下去。
一件失去反抗能力的极品灵器,就在眼前!
他挣扎着,极其缓慢、无比谨慎地从地上爬起来。
每动一下,断裂的骨骼都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
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痛哼,目光如同鹰隼般警惕地盯着金塔,一步步挪了过去。
短短几步距离,他仿佛走了几个时辰。
终于,他来到了金塔旁边。
他弯下腰,伸出那只完好的、沾满血污的手,颤抖着,极其小心地,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冰冷的塔身。
毫无反应。
他这才稍稍放心。
金塔入手冰凉、沉重。
再无半分灵性。
极品灵器……到手了!
然而,预想中的狂喜并未出现。
周严看着手中这灰扑扑、毫无光泽的小塔,又抬眼环顾四周。
那炼狱般的场景,那两位老友彻底消失的位置……
一股悲凉和空虚感瞬间将他淹没。
“呵呵……呵呵呵……”
他发出一阵沙哑、苦涩、如同夜枭啼哭般的惨笑。
塔是好东西,没错,价值连城,足以让整个修真界掀起腥风血雨。
可是……这塔能助他突破瓶颈吗?
能延长他那所剩无几的寿元吗?
不能!
为了这不能延寿的“死物”,他搭上了两位老友的性命!
这代价……太重了!
他目光扫过远处那片血肉模糊的区域,那是老熊等人最后存在的地方。
视线掠过时,他微微一怔。
在一堆破碎的肢体和内脏中,似乎有一具相对“完整”的尸体?
是那个自称临山首富的小子?
四肢和头颅都还在,倒是留了个全尸。
“罢了……”
周严疲惫地叹了口气,声音中充满了万念俱灰的颓丧。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失去灵力的金塔收入储物戒中。
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总不能空手而归。
这塔,还有那小子身上可能存在的秘宝,以及这凌云宗的宝库……
他必须全部搜罗干净!
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丹药,看也不看便塞入口中。
丹药入腹,化作一股微弱的暖流,勉强压制住一些伤势。
他不敢怠慢,也顾不得满地血腥污秽,盘膝坐下,强忍着剧痛,运转功法。
他必须尽快恢复一点力量,然后搜刮此地,再然后……永远离开这个噩梦般的地方!
【此地……应该没有其他危险了吧?】
这念头升起的刹那……
咚——!!!
一声悠扬、古朴、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的钟声,毫无征兆地在整个云顶山上空响起!
周严浑身剧震!
刚刚凝聚起的灵力瞬间溃散!
一股难以抗拒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四肢百骸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软绵绵的提不起一丝劲道!
更可怕的是,他的神魂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揉搓!
意识变得模糊、混乱、激荡欲裂!
噗——!
本就重伤的他,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如白纸!
不好!
还有极品灵器!
死亡危机再次降临!
什么疗伤!什么搜刮!什么秘宝!
统统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逃!不惜一切代价,立刻就逃!
他强行压榨出体内最后一点力量,甚至不惜燃烧本源精血!
“呃啊——!”
一声痛苦的嘶吼中,周严枯槁的身躯,猛地从地上弹射而起,化作一道黯淡的血色遁光,歪歪扭扭、狼狈不堪地朝着山外的方向,御空飞去!
在空中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他不敢回头,甚至不敢去想那钟声的来源。
……
广场上,再次恢复了死寂。
浓重的血腥味在微风中弥漫。
时间一点点流逝。
在广场边缘,一堆被血水浸透、混杂着破碎内脏的“尸堆”中,一只沾满血污的手,极其轻微地、颤抖着……动了一下。
紧接着,覆盖在上面的半截残肢被艰难地推开。
“咳……咳咳……”
微弱的咳嗽声响起,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谢文轩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先是模糊一片,只有刺目的红和令人作呕的碎肉块。
他努力眨了眨眼,视线才稍微清晰了一些。
映入眼帘的,是地狱!
破碎的广场,流淌的鲜血,散落的断臂残肢,还有……就在他脸旁不远处,老熊那被切成了好几段、内脏流了一地的残破尸体!
那怒目圆睁、充满恐惧的头颅,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呃……呕——!”
强烈的恐惧和生理上的极度不适瞬间冲垮了他的神经!
他胃里翻江倒海,再也忍不住,侧过头剧烈地呕吐起来,吐出的却只有酸水。
他想动!
想逃离这个地狱!
想离那堆恐怖的肉块远一点!
然而,下半身却有些沉重!
他惊恐地低头看去,只见一条不知是谁的、血肉模糊的大腿,正死死压在他的小腿上!
“啊!滚开!滚开啊!”
谢文轩发出惊恐的尖叫,如同受惊的兔子,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踢蹬、扭动!
他双手拼命扒拉着身下粘稠湿滑的血泥,指甲在碎石上刮得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
无边的恐惧彻底吞噬了他!
什么仙人师父的嘱托?
什么魂道秘法?
什么成为飞天遁地的仙人?
这些曾经让他心驰神往的东西,此刻在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面前,变得无比可笑和……可怕!
他不要修炼了!
他不要什么仙缘了!
他只想回家!
回到临山县!
回到谢家,继续做他的大少爷!
哪怕要在那些官员面前伏低做小,也比在这鬼地方强一万倍!
“娘……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声音嘶哑而绝望。
恐惧导致的全身巨颤,他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四肢并用,如同一条在血泥中挣扎求生的蠕虫,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山门方向爬去。
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