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答应没有去御花园,而是绕了几个圈子,悄悄走到了凤仪宫的偏门。
她没有进去,只是在外面徘徊。
终于,她看到一个从里面出来的,负责洒扫的小太监。
安答应深吸一口气,迎了上去,将那几块沉甸甸的碎银子,不动声色地塞进了小太监的手里。
小太监愣了一下,掂了掂手里的分量,脸上立刻堆满了笑。
“安主子,您这是……”
“公公。”安答应的声音有些发紧,“我……我想向您打听个事儿。”
“主子您说,奴才知无不言。”
“皇后娘娘的那个……考成,到底是怎么评的?”安答应问得小心翼翼,“要……要怎么样,才能评个‘优’?”
小太监眼珠子一转,压低了声音:“主子您可问对人了。奴才虽不负责这事,但昨儿听莫姑姑提过两嘴。”
“说是……这考成啊,一看天恩,二看本心。”
“天恩?本心?”
“皇上高不高兴,那是天恩,咱们强求不来。”
小太监神秘兮兮地说。
“可这‘本心’,就是看您自个儿了!”
“您得让凤仪宫瞧见,您心里是向着皇后娘娘的,是把娘娘的规矩当回事的。”
见安答应还是发懵,小太监干脆把话挑明了些。
“您想想,都是办差,是您求着办,还是娘娘催着您办,这能一样吗?那份心思,上头都看着呢。”
安答应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通透了。
要主动。
要表现。
“多谢公公指点。”她感激地又福了福身。
安答应转身往回走,脚步比来时坚定多了。
她要好好琢磨一下,下次排班轮到她,该如何让上面看到她的“本心”。
唱曲儿?还是跳舞?
后宫的风向,在这一天,悄然转变。
嫔妃们聚在一起,不再是抱怨谁又得了恩宠,谁又得了赏赐。
她们讨论的是:
“哎,你们说,娴妃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伺候的,能让皇上给批了‘已阅’?”
“我听说,娴妃什么都没做,就跟皇上对坐了一宿。”
“那怎么还能得优等奖励?这不公平!”
“我猜啊,关键不在皇上,在皇后娘娘。娴妃是第一个执行新规的,这叫‘首单优惠’!”
“有道理!那下一个轮到的是谁?是张常在吧?她可得好好表现了!”
“你们说,这‘绩效’到底是怎么算的?是按承恩次数,还是按……怀上龙裔的几率?”
争夺皇帝虚无缥缈的“爱”,变成了争夺皇后手里实实在在的“绩效奖励”。
凤仪宫。
听雪将宫里各处的议论,一五一十地汇报给林见微。
连丽嫔如何大骂,安答应又如何打探细节,都说了。
【安答应好感度+15,备注:皇后是我的希望!】
【丽嫔好感度-10,备注:庸俗的皇后!】
林见微听完,只是淡淡地呷了一口刚换上的新茶。
“由她们去。”
她的神色没有半点波澜。
“有些人需要面子,有些人需要里子。过些时日,她们就会明白,在本宫这里,面子和里子,都是靠自己挣的。”
听雪看着自家娘娘那份从容,心里那点担忧也散了。
她现在越来越看不懂娘娘了,但她知道,跟着娘娘走,准没错。
与此同时。
后宫各处,有不少嫔妃,都在给自己的娘家写信。
这些家书的内容,与以往大相径庭。
信中,不再是哭诉宫中生活艰难,或是抱怨皇帝久不临幸。
字里行间,写的都是“皇后娘娘的新规矩”、“绩效考成”、“丰厚奖励”。
但信的结尾,却惊人地一致。
“……女儿在宫中一切都好,皇后娘娘并非传闻那般。父亲(兄长)在朝中,务必紧跟林首辅步伐,万不可与之为敌,如此,女儿在宫中方能更进一步……”
这些混杂着新奇词汇和政治表态的信件,被一一送出宫,送到了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府邸中。
前朝的官员们,看着自家女儿这封风格诡异的信,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而这股因“绩效奖励”而起的风潮,也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慈宁宫。
皇太后听着心腹嬷嬷的汇报,脸上的寒霜,几乎能凝结成冰。
“绩效?奖励?人心浮动?”
她手中的佛珠,被捻得咯咯作响。
“好一个林见微!好一个釜底抽薪!”
她本以为,林见微只是想一出是一出。
现在她才明白,这丫头是要把这后宫的天,给整个儿翻过来!
“用这些黄白之物,将皇家妃嫔变得和市井妇人一般,利欲熏心,有损皇家威仪!”
皇太后怒不可遏。
她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去。”
皇太后冷冷开口,对着身前的李总管下令。
“传哀家懿旨,明日在慈宁宫设宴,请后宫众嫔妃都来坐坐。”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冷意。
“尤其是……那个刚刚领了‘大赏’,得意洋洋的娴妃,务必让她准时到。”
***
慈宁宫的午宴,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围猎。
猎物是娴妃。
后宫妃嫔悉数到场,分坐两侧,眼前的美食珍馐纹丝未动。
所有人的视线,或明或暗,都胶着在中央那个背脊挺得笔直的女人身上。
皇太后高坐于上,一身玄色凤袍,衬得她整个人肃杀庄重。
她不说话,只用茶盖一下下撇着浮沫,瓷器碰撞的轻响,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娴妃知道,这场宴席,为她而设。
自她领了那份“优秀员工”的奖励,宫里看她的眼神就变了。
大家都在看,看她这只出头鸟,会被如何处置。
终于,皇太后放下了茶盏。
“娴妃。”
平平淡淡的两个字,让大殿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娴妃起身,敛裾福身:“臣妾在。”
“哀家听说,你前几日从皇后那,领了不少赏赐?”
“是,托皇后娘娘恩典。”娴妃答得不卑不亢。
皇太后轻笑了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皇后年轻,行事难免欠些考量。可你们做妃嫔的,自己心里该有杆秤,该懂得什么是体面,什么是本分。”
话锋陡然一转。
“我大周的妃嫔,是天子女眷。侍奉君王,凭的是德行与情分,不是那些黄白之物。”
“为了些许财物便沾沾自喜,将承恩侍寝,当成邀功领赏的买卖,这与市井妇人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