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负手立于云雾缭绕的山巅，目光沉静地俯瞰下方。但见层叠殿宇依山而建，飞檐斗拱在晨光中泛着温润光泽，身着各色服饰的弟子穿梭于青石步道间，或切磋论道，或静坐悟法，一派井然有序，生机勃勃的景象。这霄峰派虽初创不久，却已显露出欣欣向荣之色。
乌名亚恭敬地站在他身侧半步之后，微微垂首，姿态谦卑。
“前辈。”乌名亚适时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显而易见的谨慎，“晚辈利用那块封地上特有的几处矿产和灵脉资源，成功延请了三位金丹散修前来坐镇，暂充长老之职。同时，勒令封地范围内所有已测出灵根者，无论资质高低，一律加入霄峰派。此外，还参照大宗惯例，制定了属地律法，规定所有新生儿每年必须接受一次统一的灵根检测，以期不漏过任何苗子。”
林玄听着，目光依旧停留在山下，心中对乌名亚倒是再生出几分欣赏。此子有胆魄，敢在炽阳王地盘上借势操作；有谋略，懂得利用规则和资源；更有分寸，即便借了自己的名头行事，也始终守着下属的本分。他能凭借智谋引起自己的兴趣，允许他借用名号以求庇护，从而巧妙摆脱炽阳王的直接掌控，这份心智确实难得。
只可惜……林玄心下微叹，想起了探查到的根底，此子是靠人造灵根才得以踏入道途，先天所限，未来成就终究蒙上了一层阴影。
“所以。”林玄收回远眺的目光，转向乌名亚，语气平淡无波，“依照你的布局，霄峰派现下真正的资源根基和弟子来源，其实是在海外那块名为埃尔兰奇的封地之上？”
他心念微动，已大致估算出霄峰派眼下的状况。门下弟子灵根资质必然参差不齐，真正天赋卓绝者，恐怕一个也无。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毕竟宗门初立，草创之初仅有自己和灵小小两人，能在这短短时间内发展到如此规模，乌名亚已算是竭尽所能，很不容易了。
“回前辈，资源点和新生力量方面，确实主要依赖埃尔兰奇。但是，关于那些引入的弟子本身……”乌名亚脸上露出一丝为难，话语有些迟疑。
“有什么顾虑，直接说便是。”林玄淡淡道。
“是。”乌名亚深吸一口气，“根据东联邦那套详尽至极的人才引进条款，所有通过此途径入籍的修士，其第一身份归属和效忠对象，明确是东联邦本身。此后即便加入其它宗门或势力，也只能算是第二归属。这意味着，当宗门与东联邦的指令产生冲突时，他们必须优先听命于东联邦……呃，更直白地说，若在战时或其他紧急状态下，宗门与东联邦同时进行人员调派，他们需以联邦号令为先。”
林玄自然知晓，像霄峰派这样的宗门在东联邦体系内拥有一定自主权，甚至几大势力之间是允许宗门举宗迁徙的，这背后是各方势力在对赌，赌别家的优秀宗门会携带大量修士和资源投奔己方。
“第一代引入的人才，受制于条款，有此限制也在所难免。”林玄语气依旧平稳，“若实在不便，在你那块埃尔兰奇封地上单独建立一个分宗，将这批人与宗门本部区隔管理，或许是个办法。”
此言一出，乌名亚脸色骤然一变，竟是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额头几乎触碰到冰冷的山岩。
“请前辈恕罪！”
林玄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怔，微微蹙眉：“你干什么事儿了？起来说话。”
乌名亚却不敢起身，声音带着惶恐:“是关于埃尔兰奇封地……晚辈之前未能探查周全，后来才知，根据埃尔兰奇本地沿用的古老法律，封地领主并非拥有所有权，获得的仅仅是土地使用权，而且……使用期限只有五十年。”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换句话说，五十年期限一到，当初分封此地的炽阳王，依据法理，完全有权收回那块封地。”
为了这么一块小小的，临时性的封地，若强行夺取，炽阳王表面上或许不敢说什么，但因此落得个强取豪夺的恶名，实在得不偿失。
林玄瞬间洞悉了其中关键，他深知，名声在这错综复杂的修仙社会中是极为重要的无形资本，尤其是清白正面的好名声，格外格外珍贵。
他早已察觉，在这个时代，单打独斗，光靠一人之力终究难以成事，想要有所作为，必须融入更大的社会网络。
而要融入其中，发展自身的势力与附庸体系便是必经之路。以他林玄之名，若振臂一呼，想必也能引来无数人蜂拥而至。
但这些人中，有几个是真心投靠，又有多少是别有用心？人心隔肚皮，他总不能对每个前来投效的人都施展搜魂之术，一一探查其内心真实想法。
更何况，在修仙社会，培养一名得力下属的投入与回报周期远非凡人社会可比，动辄数百年，甚至上千年，如此漫长的时间，使得每个人的忠诚与价值都显得格外重要。
脑海中瞬息间掠过这些思量，林玄看着仍跪伏于地的乌名亚，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他轻轻抬手，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乌名亚托起。
“算了，此事也非你一人之过。法规繁杂，疏漏在所难免。”林玄的语气缓和下来，“当务之急，是先妥善培养好目前已招揽的这批人，尽快形成我们自己的核心班底。根基稳了，日后才有更多辗转腾挪的空间。”
他眼神微眯，望向远处云海翻腾，开始更深入地思考一个宗门究竟该如何才能真正立足，发展壮大。
资源，人才，法度，传承……千头万绪，最让人头疼的事情是这个时代这些资源该划分的都已经划分的差不多了，自己必须得巧取豪夺才能有一席之地。
看来，这悠闲的甩手掌柜，是当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