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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岁晚把馉饳最后一口咽下去,筷子搁在碗沿上,没擦嘴,直接起身去翻青瓷碗。碗底还粘着点栗子泥,她用小银勺刮了两下,泥渣堆在碗心,颜色发暗。她盯着看了会儿,指尖蘸水抹开,底下竟透出靛蓝色纹路,细如发丝,弯成三道回环。

她没出声,把碗放回灶台,转身从柜里取出一盒退热贴。苏培盛蹲在门槛啃馉饳,见她动作,咽下嘴里的东西:“格格又要给谁送‘关怀’?”

“年侧福晋病着,总得意思意思。”她把退热贴装进锦袋,又往里塞了包糖渍梅子,“你去前院跟王爷报一声,说我半个时辰后回来。”

苏培盛点头,蹽腿就走。姜岁晚没急着动身,先把靛蓝纹样拓在纸上,折好藏进袖袋,才拎着锦袋出门。

年氏住的院子离厨房不远,拐两个弯就到。门口守着两个丫鬟,见她来,眼神躲闪。姜岁晚笑眯眯递上锦袋:“听说姐姐夜里发热,我熬了点安神汤,配着退热贴用,见效快。”

丫鬟不敢拦,推门进去通报。没一会儿,年氏披着外衣出来,脸色发白,眼下青黑,但眼神还是利的。她接过锦袋,手指在退热贴上摩挲两下:“妹妹有心了。”

“应该的。”姜岁晚目光扫过屋内陈设,最后落在床头的首饰盒上,“姐姐这盒子真精致,雕工少见。”

年氏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嘴角扯了扯:“旧物罢了,不值一提。”话是这么说,手却下意识按在盒盖上。

姜岁晚没再追问,寒暄几句便告辞。刚走到院门口,迎面撞上苏培盛,他冲她使了个眼色,低声说:“王爷在西墙外站着呢,让我提醒您别耽搁太久。”

她点点头,脚步没停,径直回了厨房。关上门,她立刻把拓纸铺开,对照着记忆里的首饰盒暗格纹路——三道回环,尾端带钩,和靛蓝密纹一模一样。

她把纸收起来,坐到灶前发呆。锅里水咕嘟冒泡,她没管,只盯着火苗出神。苏培盛推门进来,手里拎着食盒:“王爷让送的蜜?肉,还热着。”

她没接,抬头问:“云锦斋最近是谁在管账?”

苏培盛一愣:“上月换人了,说是德妃娘娘指派的,具体名姓……我没打听。”

“不用打听。”她起身掀开锅盖,舀了碗热水,“纹样对上了,人是谁不重要。”

苏培盛凑过来:“那格格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她把蜜?肉倒进碗里,筷子搅了搅,“年氏病得蹊跷,首饰盒藏着密纹,云锦斋换了德妃的人——这三条线拧在一起,够四爷头疼一阵子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脚步声。胤禛站在门口,玄色长袍沾着露水,显然站了有一会儿。他没进门,只看着姜岁晚:“查出什么了?”

她把拓纸递过去:“栗子泥里刮出来的,和年氏首饰盒暗格纹路一致。云锦斋新账房,用的是德妃私库的水印。”

胤禛接过纸,扫了一眼,没说话,转身往外走。姜岁晚跟出去,他脚步不停,只丢下一句:“明日把江宁织造近三年的贡品清单拿来。”

她应了声,目送他背影消失在拐角。苏培盛凑过来:“王爷这是信了?”

“他早知道了。”她转身回厨房,“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让我查江宁的账?”

苏培盛挠头:“可年侧福晋那边……”

“让她病着。”姜岁晚把蜜?肉吃完,碗一推,“病久了,自然有人着急。”

当晚,姜岁晚没睡,在灯下整理江宁织造的账目。炭盆烧得旺,她时不时添一块,手边摆着刻到“叁”的辣椒籽。苏培盛半夜溜进来,塞给她一个油纸包:“王爷让送的点心,说是您爱吃的枣泥酥。”

她打开咬了一口,甜得发腻。苏培盛压低声音:“柴房那位闹着要见王爷,说有要紧事禀报。”

“晾着。”她咽下点心,继续翻账册,“等她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关,自然就不闹了。”

苏培盛点头,正要走,又被她叫住:“明早让人把退热贴送到年氏院里,就说是我特意多备的。”

“还送?”苏培盛瞪眼,“她偷您辣椒籽的事还没算呢!”

“送。”姜岁晚头也不抬,“她越觉得我傻,越容易露破绽。”

第二天一早,姜岁晚带着账册去书房。胤禛已经在案前坐着,见她进来,指了指旁边椅子:“坐。”

她坐下,把账册摊开:“江宁近三年贡品,云锦占六成,其中三成流向不明。账面记的是损耗,实际——”她抽出一张纸,“全进了德妃私库,用的就是这种靛蓝密纹。”

胤禛接过纸,看了片刻,抬眼问:“你怎么知道是德妃私库?”

“猜的。”她实话实说,“年氏首饰盒上的纹样,和栗子泥里的一样。她没理由藏这个,除非是别人给她的。能在王府后院悄无声息塞东西给侧福晋的,除了德妃,我想不出第二个。”

胤禛没反驳,只把纸收进袖中:“下午把贡品清单送去内务府,让他们按你的格式重做。”

她点头,起身要走,又被他叫住:“年氏派人给你送了谢礼。”

她回头:“什么谢礼?”

“一匣子云锦。”胤禛语气平淡,“说是感谢你的退热贴。”

姜岁晚笑了:“她倒是大方。”

“匣底绣着虞美人。”胤禛补了一句。

她笑容一顿,随即恢复正常:“巧了,我荷包上也是虞美人。”

胤禛没接话,只挥挥手让她出去。姜岁晚回到厨房,把云锦匣子放在案板上,没打开,先摸了摸匣底——针脚细密,和她荷包上的一模一样。

苏培盛探头进来:“格格,王爷刚传话,让您申时去一趟书房。”

“知道了。”她把匣子收进柜子,转身去熬汤,“你去告诉年氏,就说她的谢礼我收到了,改日登门道谢。”

苏培盛应声跑开。姜岁晚盯着汤锅,勺子搅着汤水,心里盘算。虞美人标记出现在云锦匣子上,说明年氏根本不知道这纹样的意义,否则不会这么张扬。德妃把密纹交给她,却又不告诉她用途——要么是防着她,要么是当她傻。

无论哪种,对她都有利。

申时,姜岁晚带着新整理的贡品清单去书房。胤禛正在写字,见她进来,笔都没停:“放桌上。”

她放下清单,没走,站在原地等。胤禛写完最后一笔,才抬头:“还有事?”

“年氏送的云锦,我收下了。”她说,“匣底的虞美人,和我荷包上的一样。”

胤禛搁下笔:“你觉得是巧合?”

“不是。”她摇头,“是试探。德妃想看看我会不会拆荷包,会不会发现纹样关联。”

“那你拆了吗?”

“没拆。”她答得干脆,“荷包是您给的,我舍不得拆。”

胤禛嘴角动了动,没笑,但语气缓了些:“聪明。”

她没接茬,只问:“江宁的账,还要继续查吗?”

“查。”他站起身,走到窗边,“不过下次,别用栗子泥当证据。”

她一愣:“您看见了?”

“嗯。”他背对着她,“你吃点心的样子,像在审犯人。”

姜岁晚笑了:“职业病。”

胤禛没回头,只说:“晚上厨房加菜,想吃什么?”

“糖醋排骨。”她脱口而出,“记年氏账上。”

窗外传来一声轻笑,短促,很快消失。姜岁晚没动,等他走远,才从袖袋掏出拓纸,对着光又看了一遍。靛蓝密纹清晰可见,三道回环,尾端带钩——和未来登基大典贡品清单上的暗码,一模一样。

她把纸收好,转身出门。苏培盛蹲在廊下,见她出来,忙站起来:“格格,王爷说糖醋排骨已经吩咐下去了。”

“嗯。”她点头,往厨房走,“你去告诉年氏,就说她的云锦我做了件新衣裳,改日穿给她看。”

苏培盛咧嘴:“她肯定气死。”

“气不死。”姜岁晚推开厨房门,“她还得靠我活着呢。”

灶上炖着汤,香气扑鼻。她舀了一碗,吹凉了喝一口,烫得皱眉。苏培盛在旁边偷笑,被她瞪了一眼,赶紧闭嘴。

窗外,脚步声渐近。胤禛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汤好了没有?”

她头也不抬:“好了,记年氏账上。”

门外静了一瞬,随后是苏培盛憋不住的笑声。胤禛没笑,只说:“喝完接着查,明日我要看贡品清单的出入明细。”

“知道了。”她放下碗,擦了擦嘴,“不过王爷,下次能不能换个口味?糖醋排骨吃腻了。”

“行。”他答应得干脆,“明天吃红烧鱼。”

她没道谢,只点了点头。等他走远,她才从柜子里拿出云锦匣子,轻轻摩挲匣底的虞美人针脚。没拆,也没扔。她把它放回原处,转身去翻新的账册。

辣椒籽在荷包里晃动,虞美人的绣线贴着胸口,不扎人,也不暖,只是存在。她没在意,只管低头写字,一笔一画,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