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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岁晚把新方子叠进袖袋,脚步没停。苏培盛跟在后头,手里拎着药包,压低声音问:“真要加那味提神草?老周身子骨可经不住折腾。”

“经得住。”她头也不回,“他女儿还在吃药,药钱我管着,他就跑不了。”

两人拐进药铺后巷,郎中正在柜台后头拨算盘。见他们进来,眼皮都没抬:“上回的方子见效了?”

“见效是见效。”姜岁晚把袖袋里的方子抽出来递过去,“就是夜里睡不踏实,劳烦您再调一调。”

郎中接过方子扫了一眼,笔尖顿住:“这味……你确定要加?”

“加。”她语气没起伏,“安神是假,提神是真——您懂的。”

郎中没再说话,提笔在方子末尾添了两味药,又在边角画了个小叉。姜岁晚看明白了,那是标记,意思是“此药非治病用”。

药抓齐后,姜岁晚亲自盯着伙计包好,三层油纸裹紧,最外层还盖了郎中的私印。她拎起药包掂了掂:“送去馉饳摊,别走正街。”

苏培盛应声出门。姜岁晚没走,站在柜台前等。

郎中搁下笔:“你不怕他察觉?”

“他察觉了才好。”她笑了笑,“人越慌,嘴越松。”

郎中摇头:“小姑娘,玩火容易烧手。”

“烧不到我。”她转身往外走,“药是他自己喝的,方子是您开的,我不过是个送药的。”

出了药铺,天色已近黄昏。姜岁晚没回王府,绕到码头边的小茶摊坐下。阿沅蹲在摊子后头洗碗,听见脚步声抬头,眼睛亮了一下:“姜姐姐。”

“药送到了?”姜岁晚在她旁边蹲下。

“送到了。”阿沅放下碗,“爹说这回的药味儿冲,喝完心口发烫。”

“正常。”姜岁晚从怀里摸出几块芝麻酥,“你留着吃,别给你爹瞧见。”

阿沅接过点心,小声问:“爹……是不是闯祸了?”

“没闯祸。”姜岁晚拍拍她脑袋,“他只是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阿沅没再问,低头把芝麻酥塞进衣襟里。

姜岁晚起身离开,走到巷口时回头看了一眼——老周站在棚子门口,手里攥着药包,正盯着她的背影。

入夜后,苏培盛翻墙进院,手里捏着个小竹筒:“老周喝完药,戌时就躺下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开始翻身,嘴里念叨‘铜牌’‘分三路’什么的。”

“录下来了?”姜岁晚正在灯下抄账本。

“录全了。”苏培盛把竹筒放在桌上,“屋顶上那位也听见了。”

姜岁晚笔尖一顿:“四爷在?”

“蹲在对面屋脊上,披风都没系严实。”苏培盛憋着笑,“您前脚走,他后脚就上了房。”

姜岁晚合上账本:“他人呢?”

“刚走。”苏培盛指了指窗台,“留了东西。”

窗台上放着个青瓷小盒,盒盖上刻着云纹。姜岁晚打开一看,是安神香,味道清冽,带着薄荷的凉意。

“乌拉那拉氏配的?”她问。

“不是。”苏培盛摇头,“王爷亲手调的——说是真能睡着。”

姜岁晚把香收进抽屉:“他什么时候知道我下药的?”

“从您第一次去药铺就知道了。”苏培盛压低声音,“郎中是他的人。”

姜岁晚没吭声,拉开抽屉又看了一眼香盒。

苏培盛凑过来:“接下来怎么办?老周今晚肯定睡不着,明早还得去药铺。”

“我去送安神汤。”姜岁晚起身,“你盯紧废仓,别让人靠近。”

第二天天没亮,姜岁晚就熬好了汤,装进食盒。汤里没加药,是真材实料的安神方子——四爷给的香不能白拿。

馉饳摊还没开张,老周坐在棚子底下打盹,眼下一片青黑。听见脚步声,他猛地抬头,看见是姜岁晚,眼神一沉:“又来?”

“送汤。”她把食盒放在桌上,“喝了能睡个好觉。”

老周没动:“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她拉开食盒盖子,“你女儿还在吃药,我总得让你活着。”

老周盯着汤看了片刻,突然笑了:“姜格格,你比我想象的狠。”

“狠的是年党。”她把汤碗推过去,“他们许你银子,却不管你死活——我至少还管你女儿吃药。”

老周端起碗,一饮而尽。放下碗时,他低声说:“铜牌分三路,枫林渡只是幌子。”

姜岁晚没接话,转身就走。

走出几步,老周在身后喊:“姜岁晚!”

她停下脚步。

“你赢了。”老周声音沙哑,“但我女儿……你得保她平安。”

“我保。”她头也不回,“药钱我管,命我也管。”

回到王府,胤禛正在书房看折子。见她进来,头也没抬:“老周说了?”

“说了。”她把食盒放在桌上,“铜牌分三路,枫林渡是假的。”

胤禛放下折子:“另外两路在哪?”

“他没说全。”姜岁晚拉开椅子坐下,“但提了‘分三路’——说明年党不止一条线。”

胤禛盯着她看了片刻:“你给他喝的什么汤?”

“安神汤。”她直视他,“您给的香,我用了。”

胤禛没再追问,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递给苏培盛:“按这个查。”

苏培盛接过纸条退下。书房里只剩他们两人。

胤禛忽然问:“为什么不用刑?”

“刑讯容易出错。”她揉了揉手腕,“人吓狠了,什么都能编。”

胤禛嗯了一声,从抽屉里取出一包点心推过来:“新做的芝麻酥,比上次的甜。”

姜岁晚接过点心,没动。

“下次设局。”胤禛合上折子,“提前告诉我。”

“告诉您,就不灵了。”她站起身,“老周信我,是因为我看起来蠢——您一掺和,他立马警觉。”

胤禛没说话,只挥了挥手。

她退出书房,关门时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轻响——像是笔搁在砚台上的声音。

走廊上,苏培盛抱着件披风等她:“格格,夜里凉。”

姜岁晚接过披风:“四爷睡了?”

“没呢。”苏培盛压低声音,“您前脚走,后脚他就让人备了热汤——还加了枸杞。”

姜岁晚脚步一顿:“……他怎么知道我熬夜?”

“上回您在书房趴着睡,被他瞧见了。”苏培盛憋着笑,“您枕的那本账册,今早换了新的。”

姜岁晚没吭声,裹紧披风往自己院子走。

苏培盛跟在后头,忽然问:“格格,老周明天还会去药铺吗?”

“会去。”她头也不回,“他得确认他女儿拿到下个月的药。”

“那咱们……”

“咱们也去。”她停下脚步,“带上新方子——这次,加点让他做噩梦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