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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雁过留声时咖啡未温 > 第86章 山记得,我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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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子姐!小鹿举着自拍杆跑过来,镜头里映出山壁上斑驳的回声壁三个红漆字,吴奶奶说要给咱们放段特别的录音,说是能听见山的心跳

孟雁子抬头,看见吴妈正从帆布兜里掏东西。

老人的手在抖,银色录音笔磕在山岩上发出脆响,像极了三年前社区调解会上,她拍桌子时茶缸砸在木桌上的动静。

那时吴妈因邻居养鸽扰民来投诉,孟雁子记了整整三页调解记录,连鸽毛飘进窗户的角度都标得清楚。

各位老伙计,吴妈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咱今天来回声壁,不就图个有啥说啥她按下播放键,电流杂音里突然炸出孟雁子的声音——

李咖啡的情绪波动有规律可循,每周三晚十点后最脆弱,因为那是他奶奶去世的时间。小满对母亲的愧疚是软肋,引导她说出对不起能缓解创伤后应激。

山风突然停了。

小满的护膝带地崩断。

女孩瞪圆了眼睛,睫毛上还沾着刚才擦汗的草屑,此刻全僵在脸上。

她踉跄两步,登山杖砸在石头上:你连我妈的死都要拿来做分析?

不是我!孟雁子伸手去拉她,指尖刚碰到女孩衣角,沈兰音不知何时从队伍最后挤过来。

这个总在社区棋牌室打八十分的女人此刻眼眶通红,声音像淬了冰:你记住了全世界,唯独记不住人心会痛。

录音还在继续。

孟雁子听出那是去年冬天在社区活动室的对话,当时她在整理心理援助案例,李咖啡来送热可可,她对着笔记本随口说了两句分析——可这些话被剪辑得支离破碎,像把钝刀,刀刀戳向最痛的地方。

骗子!小满突然尖叫。

她甩开孟雁子的手,朝崖边狂奔。

山壁下是半人高的野藤,此刻在风里晃得像张网。我要喊妈妈!

我要喊对不起

小满!小鹿哭着追上去,登山鞋在碎石上打滑。

孟雁子的太阳穴突突跳,二十年前的记忆突然涌上来——八岁那年,妈妈在医院走廊摔了一跤,药瓶滚得到处都是,她蹲在地上捡,听见护士说:这孩子记性真好,连每种药的颜色都分得清。

咔嚓——

藤蔓断裂声混着小满的尖叫刺穿山谷。

孟雁子冲过去时,只看见女孩挂在半崖的藤蔓上,藤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撕裂。

小鹿趴在崖边哭嚎,手指抠进岩缝里,指甲盖渗出血来。

救援队还有半小时!老陈的声音从对讲机里炸出来,风势增强,三级转五级!

孟雁子跪在崖边,地质年鉴的边角硌着膝盖。

她翻开泛黄的纸页,岩层走向图在风里哗哗翻卷——二十年前那份废弃的《终南山古攀道考察报告》突然浮现在眼前,东侧鹰嘴岩,页岩夹层,有明代护林员凿的暗桩。

北纬34°03′!她对着对讲机喊,声音比任何一次社区宣讲都清晰,页岩夹层承重约80公斤,让一队从鹰嘴岩绕过去!

巴黎的晨光正漫过塞纳河。

李咖啡握着手机的手在抖,小禾发来的现场视频里,孟雁子的脸被山风吹得发红,可她报坐标时的语气,和三年前在终南山顶说我记住了这条路线的每块石头时一模一样。

他冲向吧台,酒柜里只剩半瓶共感酒基液。

那是他花了三个月,用雁子最爱的桂花蜜、她常喝的茉莉花茶,还有自己每次见她时加速的心跳调制的。如果这酒能飞......他对着镜头轻声说,手忙脚乱地调着酒,就让它替我握住她的手。

琥珀色酒液在杯里打着旋,突然凝出一层薄霜。

冰晶里浮现出初遇那天——他在山顶递她热咖啡,她捧着杯子说太烫了,可手指却舍不得松开,睫毛上沾着雾水,像落了雪的草叶。

酒杯在他掌心炸裂。酒液成雾,散进巴黎的风里。

西侧裂隙!

三步后左转!孟雁子的声音穿透风声。

老陈的登山镐已经触到暗桩,锈迹斑斑的铁桩在岩缝里发出闷响。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暗桩?他拽着绳索往上拉,小满的哭喊声越来越近。

孟雁子闭眼。

三十年的地质数据在脑子里翻涌:1998年暴雨后的滑坡记录,护林员老张说响石三声必落石的口诀,还有妈妈临终前攥着她的手:雁子,药不能混吃,就像人心不能硬拆。

山记得的,她望着重新爬上来的小满,女孩脸上沾着藤叶,却紧紧抱着她的腰,是我听过的每一句真话。

救援结束时,山风卷着碎云掠过回声壁。

孟雁子从背包最里层掏出U盘,又摸出一本磨破边的笔记本——里面夹着李咖啡的调酒杯印,记着他说过的每句承诺,还有社区三百二十七户居民的需求清单。

从今往后,她站在山风里,将纸片撕成碎片,我不再记录任何人的心跳。

碎纸像雪片般飘向崖底。

她突然愣住——刚才李咖啡在视频里说了什么?

她明明看了十遍,此刻却连他的声音都记不清了。

同一时刻,巴黎公寓的落地窗前,李咖啡举着空酒杯。

他饮下自己调的遗忘酒,眼前闪过雁子在城墙下回头的笑,她穿件蓝布衫,发梢沾着银杏叶,然后......

空白。

这次,他对着塞纳河轻声说,是我忘了你。

夕阳把山影拉得老长。

老陈拍了拍孟雁子的肩:陈医生说救援结束后要给你做心理评估,你......

我去。孟雁子打断他。

她望着山壁上的回声壁,突然想起小时候妈妈说,山会替人记着说不出口的话。

可现在,她连自己想说什么都忘了。

风又起时,她摸了摸心口——那里空落落的,像本被撕光了页的书。

救援帐篷的门帘被山风掀起一角,孟雁子跟着陈医生走进去时,后颈还沾着方才撕纸片时落的碎渣。

帆布椅发出吱呀轻响,她坐得笔直,像社区开居民大会时总坐在第一排的模样——只是今天,膝盖上没摊着磨破边的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