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地面!”禽滑素当机立断,她凭借【顾影】对气息的敏锐感知,指向一个方向,“那边,魏军调动尚未完全合围,气息相对薄弱,而且有片枯树林可以掩护!”
没有时间犹豫。林煜一把拔出尘缘剑,与禽滑素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将最后残余的力量用于隐匿气息和提速,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幽灵,朝着禽滑素所指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们不敢走开阔地,只能借助地形起伏、枯草丛和那片稀疏的枯树林勉强隐藏身形。耳边已经能听到越来越近的、魏军巡哨战马的嘶鸣与士兵沉重的脚步声,火把的光芒如同游动的鬼火,在黑暗中不断扫视。
过程中,两人几次险些与魏军的斥候小队迎面撞上。全靠禽滑素超卓的【顾影】预警和林煜在绝境中爆发的、结合了【其疾如风】与【惊鸿】身法的迅捷,才得以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
有一次,一队魏军骑兵几乎是贴着他们藏身的土沟掠过,马蹄扬起的尘土落在他们身上,冰冷的杀气近在咫尺。林煜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些魏兵脸上带着的、因方才天地异象而产生的惊疑不定,以及此刻执行军令时的凶狠。
他们屏住呼吸,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直到那队骑兵远去,才敢缓缓移动。
一路有惊无险,凭借着残存的力量、默契的配合以及一丝运气,他们终于艰难地脱离了五丈原的核心区域,将魏军喧嚣的营盘和巡哨的灯火远远抛在了身后。
直到确认暂时安全,两人才找到一处背风的、隐蔽的山坳,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涌上。
然而,身体暂时安全了,心中的疑云却愈发浓重,如同这深秋的夜雾,弥漫不散。
“司马懿……”林煜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望着五丈原方向那依稀可见的、如同巨兽匍匐的魏军营盘轮廓,声音沙哑地开口,“他动手的时机……太准了。”
禽滑素擦拭着额角的冷汗,闻言神色也是一凛:“没错。业劫刚刚平息,领域彻底崩溃,他的进攻号角就响了。仿佛……仿佛他一直就在等着这个时刻。”
两人沉默下来,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在诸葛亮记忆碎片中,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司马懿(记忆影像)穿透时空壁垒的注视,以及那抹扭曲而意味深长的“微笑”。
“记忆碎片里的他……真的能看到我们吗?”禽滑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以及深藏的不安,“如果能看到……那他最后的进攻,会不会……不仅仅是针对蜀军?”
林煜的眉头紧紧锁起,【星弈】技能带来的、对事件关联性的敏锐直觉,让他无法将这两件事轻易割裂开来看待。司马懿那一眼,绝非偶然!那是一种确认,一种标记,甚至可能……是一种挑衅或者说……“打招呼”?
“巧合?”林煜缓缓摇头,语气沉重,“我不信。司马懿此人,深不可测。我们在他眼中,或许……早已不是隐形的旁观者,而是被他纳入算计的……‘变数’。”
这个推断让两人心底都升起一股寒意。如果司马懿真的能感知到他们的存在,甚至在一定程度上理解他们的性质,那么,他按兵不动直到业劫结束才发起进攻,其目的就更加耐人寻味了。他是想借业劫之手除掉他们?还是想观察业劫与他们碰撞的结果?亦或是……有着更深层、更可怕的目的?
“我们必须尽快撤退。”禽滑素沉声道,语气坚决。司马懿表现出来的这种超越常理的“感知”能力,已经严重威胁到了他们守火人身份的安全和任务的执行。
林煜点了点头,感受着体内那新增的、冰冷而沉重的【星弈】之力与【天命逆】业债,又想起诸葛亮那最后的嘱托,心中一片复杂。
五丈原之行,业劫虽平,却留下了更多的谜团与更沉重的负担。前路,因司马懿这潜在的、能窥破时空的威胁,而变得更加诡谲难测。
夜色深沉,山风凛冽。撤离的短暂安全并未带来丝毫轻松,反而让那笼罩在心头的疑云,变得更加浓重,如同化不开的墨。
山坳之中,死寂笼罩。远离了五丈原那令人窒息的战场,脱离了魏军巡哨的死亡威胁,但一种更深沉、更内在的折磨,才刚刚开始在林煜身上显现。
他盘膝而坐,试图调息,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静心。脑海中,不再是战斗后的空白与疲惫,而是被两股新生的、截然不同却又相互纠缠的力量,搅动得波涛汹涌。
其一是【星弈】。
这传承自诸葛亮对抗天命最终感悟的技能,如同在他识海中植入了一台冰冷而精密的超级计算机。无需刻意驱动,它便自发地、持续地运转着。
林煜闭上眼,不再仅仅是看到眼前的黑暗。他的“视野”仿佛被无限拔高、拓宽,无数细微的、以往被忽略的信息,如同受到吸引的铁屑,疯狂地涌入他的感知——
山风掠过岩石缝隙的角度与频率,枯叶在夜空中打着旋儿最终落地的轨迹,远处夜枭啼叫的间隔,甚至包括身旁禽滑素那虽然极力压抑、却依旧存在的细微呼吸紊乱……所有这些看似无关的信息,都在【星弈】的推演下,被赋予了意义。它们彼此交织、碰撞、衍生,在他脑海中构成了一张庞大而复杂的、关于“此刻”与“下一瞬”的可能性网络。
他能“看”到,如果此刻有一队魏军斥候从山坳东侧切入,他们可能的搜索路径有十七条,其中三条会直接发现他们;他能“推演”出,按照禽滑素目前内息运转的滞涩程度,若无外力干预,至少需要三个时辰才能初步稳定伤势;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一股代表着“肃杀”与“搜寻”的气机,正在五丈原方向凝聚、扩散,那是司马懿大军行动在天机层面的显化,带着明确的指向性……
这种洞察先机、掌控信息的感觉,强大得令人战栗。它超越了【国士无双】的战术推演,更偏向于一种对“势”的宏观把握。若能完全掌控,几近未卜先知。
然而,与这强大能力相伴而生的,是那如同附骨之疽的【天命逆】 业债。
这业债并非主动攻击,而是一种无处不在的“背景噪音”,一种深入灵魂的“负重感”。
每当【星弈】推演出某种“不利”的可能性——比如被魏军发现的概率超过三成,比如禽滑素伤势可能恶化的趋势——【天命逆】便会立刻放大这种“预判”,将其扭曲成一种近乎“注定”的绝望感。
“命运是否可改?”
这个哲学层面的拷问,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思辨,而是化作了无数冰冷的声音,在他心底反复嘶鸣、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