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海面染成一片金红,那座刚刚险些让“破浪号”触礁的岛屿,如同墨绿色的巨兽匍匐在渐暗的天光下。海岸边,那片挂满金紫双色“月见果”的树林,在暮色中闪烁着神秘而诱人的微光。
鹰眼带领的侦查小队乘坐小艇,谨慎地靠近岛屿。登陆点选在一处相对平缓、礁石较少的沙滩。脚踏上坚实的土地,队员们立刻呈扇形散开,保持警戒。
“注意林间动静,优先采集果实,动作要快。”鹰眼低声下令,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那片寂静得过分的树林。空气中弥漫着海腥与一种清甜果香混合的奇特气味。
坚爪和另一名猎人负责外围警戒,鹰眼则带着两人迅速靠近果树。近看之下,月见果更加奇特,金紫两色的果皮界限分明,光滑如玉石,入手微凉。鹰眼用匕首小心地割下一颗,乳白色的果肉立刻显露出来,渗出些许清亮粘稠的汁液,散发出更浓郁的甜香。
“先带一些回去。”鹰眼示意队员采集。他们用随身携带的皮囊,迅速摘取了数十颗饱满的果实。
就在采集即将完成时,负责警戒的坚爪突然发出低沉的警示:“有东西从林子里出来了!”
众人瞬间伏低身体,武器在手。只见树林边缘的阴影里,缓缓走出几头体型似鹿、但脖颈极长、头顶长着一簇如同蓝色火焰般绒毛的植食动物。它们警惕地看了看沙滩上的人类,低头啃食起地上的某种苔藓,并未表现出攻击性。
“是‘霓裳鹿’,性情温和,但受惊跑得极快。”鹰眼松了口气,认出这种相对无害的生物。看来这片果林附近并无大型掠食者盘踞,或许是月见果的某种特性起到了驱赶作用。
小队不敢久留,带着收获迅速返回小艇,划回“破浪号”。
船上,程然和阿莱正焦急等待。见小队安全返回,还带回了奇异的果实,都松了口气。
塔克看到月见果,显得格外激动。他拿起一颗,笨拙地用匕首切开,指着那乳白色的果肉和汁液,对着程然和自己手臂上之前被雾瘴藤汁液溅到、仍有些许麻木感的部位比划。
程然会意,让一名手臂被藤蔓汁液轻微麻痹的水手上前。塔克将切开的月见果肉敷在那水手的皮肤上,轻轻擦拭。
奇迹发生了。不过片刻,水手便惊喜地叫道:“麻……麻木感消了好多!清凉凉的,很舒服!”
孟婷不在,但程然和众人都亲眼见证了这月见果立竿见影的解毒舒缓效果。这无疑是远航途中极为宝贵的疗伤圣药!
“立刻妥善保存这些果实。”程然下令,心中对塔克和他背后的部落更加好奇。他们显然掌握着许多关于这片海域动植物特性的宝贵知识。
夜幕降临,“破浪号”在距离岛屿不远处的平静海域下锚休整。程然下令加强警戒,尤其是在这陌生的海域。了望塔上增加了人手,船舷两侧也安排了固定哨。
月明星稀,海面波光粼粼。除了海浪轻拍船舷的声音,四周一片寂静。连续数日的航行和雾峡惊魂,让大部分船员很快沉入梦乡。
然而,值夜的鹰眼却始终保持着高度警觉。他总觉得这片海域的寂静有些异常,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他倚在桅杆旁,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子夜时分,一阵极其轻微、如同水波搅动的“哗啦”声,隐隐从船舷右侧的黑暗中传来。声音很轻,混杂在自然的海浪声中,几乎难以分辨。
鹰眼瞳孔微缩,轻轻拍了拍身旁同样值守的猎人,示意他注意。两人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那“哗啦”声再次响起,似乎更近了一些。借着微弱的月光和星光,鹰眼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
渐渐地,他看到了——几个模糊的、几乎与黑暗海水融为一体的低矮黑影,正无声无息地从右舷后方靠近!它们没有帆,形态狭长,如同漂浮在水面上的巨大海藻,行动时几乎不带起多少水花!
是海藻族的船!它们竟然在夜间,利用黑暗和某种独特的潜行技术,摸到了如此近的距离!
“敌袭!右舷!海藻族!”鹰眼用尽全力,发出了撕破夜空的凄厉警报!
刹那间,沉睡的“破浪号”如同被惊醒的雄狮,瞬间沸腾起来!程然和阿莱第一时间冲出船长室,战士们抓起武器冲向船舷。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时,那些如同鬼魅般的海藻族小舟猛地加速!它们如同离弦之箭,直扑“破浪号”右舷!舟上的海藻族战士在如此近的距离显露出身形,他们穿着暗绿色的、仿佛由某种特殊海藻编织的贴身衣物,脸上涂抹着油彩,手中握着锋利的骨矛和吹箭!
“嗖嗖嗖——!”
一阵密集的、细微的破空声袭来!是吹箭!淬毒的骨针在月光下闪烁着幽蓝的寒光,如同飞蝗般射向刚刚冲到船舷的盘古战士!
“举盾!”阿莱怒吼。
训练有素的战士们迅速举起蒙着兽皮的木盾。“咄咄咄!”密集的撞击声响起,大部分毒针被盾牌挡住,但仍有两三名战士动作稍慢,被毒针射中裸露的手臂或脖颈,瞬间脸色发青,踉跄后退!
“小心毒!”程然厉喝,手中海魄钢长矛已然如毒龙出洞,将一名试图借助飞爪攀上船舷的海藻族战士捅穿,挑落海中!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海藻族的小舟极其灵活,紧紧贴在“破浪号”庞大的船身周围,如同附骨之疽。他们的战士悍不畏死,利用吹箭和骨矛不断骚扰,试图找到突破口登船。
“用弓箭!压制他们!”鹰眼站在高处,张弓搭箭,一支淬毒箭矢呼啸而出,精准地命中一名正在指挥的小头目。那头目中箭后不过数息,便浑身抽搐着栽入海中。
盘古部落的弓箭手们纷纷就位,箭雨倾泻而下。然而,海藻族战士异常敏捷,许多箭矢被他们用骨盾格开或直接躲过,即便中箭,只要不是要害,他们似乎对疼痛有着惊人的忍耐力,依旧疯狂进攻。
更麻烦的是,那些海藻族小舟的材质似乎极为特殊,普通箭矢射上去竟然难以穿透,仿佛射中了坚韧无比的皮革。
“瞄准人!他们的船有问题!”程然很快发现了关键。
塔克也拿起了程然给他的训练短剑,守在程然附近,眼神中充满了仇恨与恐惧交织的复杂情绪。他指着那些海藻族战士,对着程然不断重复着一个音节,带着刻骨的恨意。
混乱中,两艘海藻族小舟上的战士成功将带着倒钩的飞爪抛上了“破浪号”的船舷,开始奋力攀爬!
“砍断绳索!把他们打下去!”阿莱挥舞着战斧,冲向一处飞爪,狠狠劈下!绳索应声而断,正在攀爬的海藻族战士惨叫着坠海。
另一处,几名海藻族战士已然爬上船舷,与守在那里的盘古战士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他们的骨矛刁钻狠辣,配合默契,一时间竟压制住了人数占优的盘古战士。
程然见状,挺矛加入战团。海魄钢的锋锐在此刻展现无遗,对方的骨矛与之碰撞,往往应声而断!程然如同虎入羊群,长矛翻飞,瞬间将两名海藻族战士刺穿挑飞,稳住了阵脚。
就在船头激战正酣时,船尾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和落水声!原来,几名海藻族战士利用吹箭压制了船尾的守卫,趁机攀援而上!
程然心中一惊,船尾存放着部分物资和重要的海图!他正要回援,却见塔克竟红着眼睛,握着那柄训练短剑,嘶吼着冲向了船尾的入侵者!
“塔克!回来!”程然大惊,那短剑并未开刃!
然而,塔克的动作出乎意料的敏捷,他躲开一支刺来的骨矛,合身撞入一名海藻族战士怀中,用那未开刃的短剑狠狠戳向对方的咽喉!虽然未能致命,但那战士吃痛后退,塔克趁机抢过对方掉落的骨矛,反手刺入了他的胸膛!
这一刻,这个平日里沉默甚至有些畏缩的漂流者,展现出了他作为战士的血性与果决。
程然赶到船尾,与塔克并肩作战,迅速清理了登船的敌人。阿莱和鹰眼也带领战士稳住了船头和中段的防线。
海藻族的突袭,在盘古部落顽强的抵抗和新型淬毒箭矢的威慑下,终于被击退。丢下十几具尸体和两艘破损的小舟后,剩余的海藻族船只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远处的黑暗之中。
海面上恢复了平静,只留下“破浪号”船舷上的斑驳血迹和空气中尚未散去的血腥味。
清点损失,盘古部落有五人中毒,三人轻伤,所幸无人阵亡。那几名中毒的战士在敷用了月见果汁液后,情况迅速稳定下来,再次证明了这种奇果的价值。
程然站在船头,望着海藻族消失的方向,面色凝重。这次夜袭,对方展现出的潜行能力、悍勇作风以及那种特殊的小舟,都说明了这是一个极其难缠的对手。
塔克走到程然身边,指着黑暗的海面,又指了指程然,做了一个“跟随”和“小心”的手势。
程然明白,海藻族并未远去,他们就像黑暗中的海狼,仍在伺机而动。而塔克似乎知道,这些掠食者,很可能还会再次出现。
“破浪号”的航程,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