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德酒店,顶层宴会厅。
水晶吊灯将整个大厅照得亮如白昼,光线在精心打磨的大理石地面上反射出虚幻的光晕。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端着香槟,穿梭其间,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水、美食和金钱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这里是京市的顶层名利场,孟青岚慈善基金会的年度晚宴。
“感觉怎么样?像不像进了盘丝洞?”沈行知穿着一身极不自在的定制西服,站在江月瑶身边,压低声音吐槽。
他脖子上的领结勒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感觉比穿着全套战术装备还难受。
“盘丝洞里的妖精,至少还分个好坏。”江月瑶端着一杯果汁,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这里嘛……”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微微闭上了眼。
下一秒,整个世界在她眼中彻底变了样。
那些华丽的灯光、精致的妆容、昂贵的珠宝,全部褪色、剥离。取而代delete之的,是无数股纠缠在一起,翻涌不休的“气”。
大部分人的气运,都像被劣质染料染过的布,颜色鲜亮浮夸,却处处透着不均匀的斑驳。
一位刚刚和市长握完手,满面红光的地产大亨,他的气运外表看起来金光闪闪,仿佛一尊行走的金佛。可在那层金光的内里,却盘踞着一股浓郁的黑气,黑气中隐约能看到无数张扭曲痛苦的人脸——那是被他用不法手段逼上绝路的拆迁户们的怨念。
一位被誉为“商界女皇”的上市公司董事长,她的气运像一件华美的皮草大衣,雍容华贵。但江月瑶能“闻”到,那件皮草上沾满了血腥味,还附着着另一个女人微弱而绝望的气息——那是她为了上位,被她逼得跳楼的前任。
还有一位以慈善家闻名的老人,头顶漂浮着一圈淡淡的功德之光,看起来慈眉善目。可他的双脚,却踩在一片由无数孩童泪水和恐惧汇成的泥沼里。他每走一步,那片泥沼就跟着他移动一分。
“看到那个穿白色礼服的女明星了吗?”江月瑶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沈行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个正当红的流量小花,清纯可人,被几个导演和制片人围在中间。
“看到了,怎么了?她也有问题?”
“她自己的气运很干净,像一张白纸。”江月瑶摇了摇头,“但你看她手腕上戴的那串佛珠。”
沈行知眯起眼,那是一串看起来很普通的沉香木佛珠。
“那串佛珠,原本是属于一个运势极旺的人。现在,它像一个水泵,正源源不断地把那个人的好运抽过来,渡给她。”江月瑶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代价是,那个被抽走好运的人,现在应该正躺在医院里,重病缠身,家破人亡。”
沈行知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他以为自己见识过足够多的人性之恶,可是在江月瑶的“视界”里,这些光鲜亮丽的皮囊之下,竟然藏着如此密密麻麻的肮脏与罪恶。
“这一屋子,怕是没几个干净的。”他低声感慨。
“干净的进不来。”江月瑶抿了一口果汁,“能站在这里的,要么是吃人的,要么是准备被吃的,要么,是卖工具给吃人者的。”
她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宴会厅的正中央。
孟青岚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红色长裙,正站在台上致辞。她妆容精致,笑容得体,气场强大,是全场当之无愧的焦点。
在江月瑶的灵觉中,孟青岚的气运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但那火焰的颜色不是正常的赤红,而是一种妖异的紫红色,火焰的边缘还跳动着丝丝缕缕的黑气。
更让江月瑶在意的是,孟青岚的气运,与周围许多宾客的气运之间,都连着一根根若有若无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丝线。
她就像一只巨大的蜘蛛,而整个宴会厅,就是她的网。
“她果然有问题。”沈行知也注意到了江月瑶的视线,“她好像……在抽取别人的气运?”
“不,不是抽取。”江月瑶微微摇头,“更像是……共生。或者说,圈养。她为这些人提供庇护,或者提供向上爬的梯子。作为回报,这些人气运的一部分,会像交税一样,自动流向她。”
“她把这些人都变成了她的‘羊’。”
就在这时,台上的孟青岚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目光穿过数十米的距离,精准地与江月瑶对上了。
她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还举起酒杯,朝江月瑶的方向遥遥一敬,眼神里却充满了冰冷的挑衅和审视。
江月瑶面无表情地举了举手里的果汁杯,算是回应。
两个女人之间无声的交锋,在电光火石间完成。
孟青岚结束了冗长的致辞,晚宴正式开始。
悠扬的音乐响起,宾客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开始真正的社交。
“我们怎么办?就这么干看着?”沈行知有些沉不住气。
“别急,先逛逛。”江月瑶放下杯子,“我是来砸场子的,不是来吃饭的。”
她带着沈行知,开始在人群中缓步穿行。
每经过一个人身边,她都会短暂停留半秒。
在她的灵觉中,每一个人的气运、孽债、内心深处的欲望和恐惧,都像一本摊开的书,在她面前一览无余。
“张董,你儿子下个月的大考怕是有点悬。我看他文昌黯淡,不如让他多去寺庙走走,沾点香火气。”她对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随口说了一句。
那个张董愣了一下,随即不屑地笑笑,只当是无稽之谈。
“李夫人,你先生最近是不是总往城西跑?那边风水不好,阴气重,让他少去为妙。”她又对一个珠光宝气的贵妇说道。
李夫人的脸色瞬间变了,她丈夫最近确实总以考察项目为名去城西,但那里明明是新开发的商业区。
“赵导,你下一部戏,女主角要是用一个姓王的,怕是要血本无归。”
“孙总,恭喜,你太太有喜了。不过我多句嘴,这孩子……最好还是去做个亲子鉴定。”
江月瑶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当事人的耳朵。
她每说一句话,就有一个人的脸色变得煞白或铁青。
她就像一颗被丢进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走过的路径上,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一开始,还没人把她的话当回事。
但当她点出的人越来越多,而且个个都精准地戳中了他们内心最隐秘的痛处时,周围的气氛开始变了。
那些原本围绕着她看热闹的目光,逐渐变成了惊恐、畏惧和愤怒。
沈行知跟在她身后,感觉自己像在陪着一位巡视人间的死神。
“你这是……”他艰难地开口,“在干什么?”
“打草惊蛇。”江月瑶头也不回,“孟青岚想看戏?我就先把她的戏台子给点了。”
她要让这些人知道,这个宴会厅里,混进来一个能看穿他们所有秘密的“怪物”。
她要让这场浮华的盛宴,变成一场人人心惊胆战的审判。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他们侧后方传来。
“这位小姐,看起来对相术颇有研究?”
江月瑶停下脚步,转过身。
一个穿着得体,气质儒雅的男人正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他大概三十多岁,英俊,挺拔,是那种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人群焦点的存在。
沈行知认出了他,瞳孔微微一缩。
“影帝,季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