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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阴城三日,于凌寒而言,恍若隔世。

在苏瑶每日一次的金针渡穴和汤药调理下,他体内那刁钻的混毒被一点点拔除,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但经脉间的隐隐作痛和内力运转时的滞涩感,依旧提醒着他那场突如其来的阴毒算计。

这三日,醉仙楼仿佛成了一座孤岛。外围护卫增加了一倍,明哨暗哨交错,戒备森严得连只苍蝇都难以轻易闯入。墨尘的身影更加神出鬼没,大部分时间不见踪影,但凌寒知道,老仆定然在以他自己的方式,清扫着可能存在的后续威胁,并探查着那夜刺杀的线索。

刘明理又来了两次,每次都带着丰厚的“压惊”礼品,满脸堆笑,语气谄媚得令人作呕,言语间不断试探凌寒的身体状况和行程安排,旁敲侧击地询问那夜“突发恶疾”的细节。

凌寒依旧完美地扮演着那个惊魂未定、迁怒于人、贪图享乐的世子。他收下礼物,对刘明理的关心显得不耐烦,抱怨着河阴城的“晦气”,反复催促着一旦身体稍好便要立刻离开,对那夜中毒之事,只含糊其辞地归咎于自己“水土不服”或是“旧伤复发”,将刘明理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全都堵了回去。

苏瑶则一如既往的安静。她每日定时前来施针送药,手法精准,神情专注,除此之外,并不多言。对于凌寒的“纨绔”表演,她仿佛视而不见,也从不探究那夜刺杀的真相,只是尽一个“恰逢其会”的医者本分。这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反而让凌寒心中的疑虑更深。

第四日清晨,凌寒感觉身体已恢复大半,虽内力尚未完全畅通,但至少行动无碍。他立刻下令,即刻启程。

消息传出,不到一个时辰,刘明理便带着一众属官,急匆匆地赶到了城南外的十里长亭。美其名曰:为世子殿下饯行。

长亭建于官道之旁,四周视野开阔,远处是起伏的山峦,近处是枯黄的草甸,被薄雪覆盖。亭中已摆好了酒水果品,炉火烧得正旺。

凌寒的车马队伍抵达长亭时,刘明理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堆满了殷切又不舍的笑容:“世子殿下为何如此匆忙?下官还未来得及好好款待殿下,这就要走了,真是让我河阴城上下倍感遗憾啊!”

凌寒从马车上下来,依旧是一副被仆从小心翼翼搀扶着的“病弱”模样,脸色刻意保持着几分苍白,闻言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刘大人有心了……只是这河阴城,本世子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怕是这条小命都要交代在这儿了!还是早日进京,让太医瞧瞧才好。”

他这话意有所指,带着明显的抱怨和后怕。

刘明理脸上笑容一僵,随即恢复自然,连连赔罪:“是下官照顾不周,让殿下受惊了!实在是罪该万死!还请殿下满饮此杯,聊表下官愧疚之情,亦祝殿下此去京城,一路顺风,前程似锦!”

说着,他亲手斟满一杯酒,恭敬地奉到凌寒面前。身后属官们也纷纷举杯。

凌寒看着那杯酒,眼底深处寒光一闪,脸上却露出迟疑和畏惧的神色,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这……本世子这身子,怕是经不起酒力了……”

刘明理连忙道:“此乃下官特意寻来的温和药酒,最是滋补,绝不伤身!殿下浅尝一口,全当赏个面子?”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凌寒和那杯酒上。

凌寒心中冷笑,知道这又是一重试探。若他坚决不喝,便显得过于警惕,与之前表现出的“纨绔无知”稍有出入。若喝……谁知道这酒里又加了什么料?

就在他心思电转,准备找个借口推脱之时——

“且慢。”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只见苏瑶不知何时已走上前来,对刘明理微微颔首,语气平静无波:“刘大人,世子殿下余毒未清,经脉脆弱,此刻确不宜饮酒。即便是药酒,其中君臣佐使若与殿下体内残存药性相冲,反而于康复不利。若不介意,可否由在下先观其色,闻其味?”

她话说得客气,理由也冠冕堂皇,完全是一副为病人负责的医者姿态。

刘明理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但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发作,只得干笑道:“苏先生果然是医者仁心,谨慎些也是应该的。请。”

他将酒杯递向苏瑶。

苏瑶接过酒杯,并未立刻品尝,而是先仔细观其色泽,又凑近轻轻一嗅。她的动作优雅从容,神情专注,仿佛真的在辨析药性。

片刻后,她微微蹙眉,将酒杯递还给刘明理,摇头道:“大人恕罪,此酒中似乎有一味‘赤阳子’,性极烈,于世子目前状况,确不相宜。还是换杯清茶吧。”

凌寒清晰地看到,在苏瑶说出“赤阳子”三字时,刘明理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虽然瞬间恢复,但那抹惊悸却没逃过他的眼睛。

果然有鬼!或许这酒本身无毒,但其中某一味成分,恰好能引发他体内残存的“千机引”或“醉仙萝”毒性,造成二次爆发!真是好阴险的手段!

“原来如此!是下官孟浪了!差点又害了殿下!”刘明理反应极快,立刻做出懊恼后怕状,连忙命人换上了热茶。

凌寒心中杀意涌动,面上却松了口气,接过茶杯,假意感激地看了苏瑶一眼:“多亏苏先生了。”他顺势而下,与刘明理虚与委蛇地饮了茶,接受了那一长串毫无诚意的祝福。

饯行仪式就在这表面和谐、内里暗潮汹涌的气氛中草草结束。

车队再次启程,缓缓驶离长亭。

刘明理站在亭中,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车队,脸上那殷切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最终变得阴沉如水。他负手而立,久久未动。

一名心腹属官悄步上前,低声道:“大人,那姓苏的郎中……”

刘明理冷哼一声,打断他:“是个变数。通知前面的人,计划不变。世子殿下‘旧伤复发’,旅途劳顿,暴毙于途中,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不是吗?”

“是!”属官低声应命,悄然退下。

刘明理目光阴冷地望向车队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车队一路南行,官道逐渐深入山区,两侧山势渐高,林木也变得茂密起来。

凌寒坐在马车中,闭目眼神,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长亭中的一幕。刘明理那最后一闪而逝的阴沉眼神,让他确信,对方绝不会就此罢手。

离开河阴城的势力范围之前,必然还有一波,甚至数波更为凶险的杀局在等着他。

他轻轻敲了敲车厢壁。

墨尘佝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车窗旁,无声无息。

“墨伯,前面到什么地界了?”凌寒低声问道。

“回世子,已入‘黑云峡’地界。”墨尘沙哑的声音传来,“山高林密,古道蜿蜒,是处设伏的好地方。”

凌寒睁开眼,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冰封般的冷静。

他掀开车帘,看了一眼窗外。天色不知何时又阴沉了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山巅,凛冽的山风穿过峡谷,发出呜咽般的呼啸,吹得旌旗猎猎作响。

两侧的山峦如同巨大的黑色怪兽,沉默地匍匐着,仿佛随时会择人而噬。

“传令下去,所有人打起精神。”凌寒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告诉兄弟们,真正的风雨,要来了。”

命令悄无声息地传递下去。原本就警惕的护卫们,眼神变得更加锐利,手不自觉握紧了刀柄弓弩,队伍的行进速度在不知不觉中调整,阵型悄然变化,透出一股引而不发的肃杀之气。

就连那些拉车的骏马,似乎也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不安气息,不安地打着响鼻。

凌寒放下车帘,重新靠回软垫。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依旧有些滞涩的内力,缓缓握紧了袖中一柄冰冷坚硬的短刃。

他的目光掠过车厢另一角安静打坐的苏瑶。

这位神秘的青衫医者,在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中,又会扮演怎样的角色?

车轮碾过崎岖的路面,发出单调的声响,一步步驶向前方那幽深险峻、杀机四伏的黑色峡谷。

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