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各安天命”，如同一道赦令。
笼罩在水府上空的恐怖威压悄然退去。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火山喷发般的狂潮！
“冲啊！”
“上古水府的机缘，是我的了！”
散修们彻底疯了。
一个个赤红着双眼，化作决堤的洪流，涌向那片死寂的宫殿群。
他们化作一道道流光，争先恐后，生怕落于人后。
玄阳真人等宗门巨擘冷眼旁观，并未阻止。
炮灰，总要有炮灰的样子。
先让这些亡命之徒去探探路，消耗掉水府外围的禁制与杀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而他们带来的宗门精英弟子，则在各自长辈的授意下，各自组成小队，不紧不慢地跟在散修大部队之后。
像是一群跟在角马群后的鬣狗，耐心，且致命。
楚狂人与东海钓叟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他们很清楚，这脆弱的平衡，只是暂时的。
一旦水府核心的重宝出世，今日的“盟友”，立刻便会成为最凶残的敌人。
只是无人知晓，那时自己究竟是食客，还是桌上的血食！
……
残破宫殿角落，光幕悄然散去。
“走。”
李青吐出一个字。
身形微动。
他像一滴汇入溪流的水，不带一丝烟火气，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混乱的人潮中。
小飞嘿然一笑，紧随其后。
“这沉渊水府，乃是水月古国的都城。”
小飞的声音，通过一丝微弱的灵力波动，精准地传入李青耳中。
“分外城，与内城。”
“我们现在所处的，不过是当年贩夫走卒、平民百姓所居住的外城。真正的宝藏，都藏在内城王宫之中。”
“只可惜，那里的禁制环环相扣，层层叠叠，已成杀局。如今又有那些宗门巨擘盯着，你我二人，暂时还插不上手。”
李青脚步未停，神色没有半分变化。
小飞似乎也不在意他的冷淡，话锋一转，面具之下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不过，外城之中，也并非没有好东西。”
“我恰好知道一个地方，藏着一份天大的机缘。”
他侧过头，那副惨白的骨质面具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森然。
“就看你，敢不敢跟我去取。”
敢不敢？
李青的回应，只有一个词。
“带路。”
小飞眼底的光芒闪烁了一下，不再多言，转身朝着一处破败的区域掠去。
越是深入，周遭便越是死寂。
空气中浓郁的灵气里，开始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与死气。
最终，两人在一片断壁残垣前停了下来。
此地看起来毫不起眼，就是一片普通的废墟，连散落的砖石都比别处风化更加严重。
任何修士路过此地，都不会多看一眼。
小飞抬起手，指向废墟中央，一根只剩下半截，几乎与碎石融为一体的石柱。
石柱之上，依稀可以辨认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古字。
字迹早已被岁月侵蚀，但依稀还能感受到其中曾蕴含的堂皇大气。
“别看这里破败，当年，这里可是一位深受水月国主器重的重臣府邸。”
小飞声音里，带着一丝莫名的感慨。
“这块牌匾，便是国主亲手所题。放眼整个外城，能有此殊荣的，不超过五指之数。”
他转过身，语气中带着几分坦诚。
“不瞒你说，本来，我是打算自己独吞这份机缘的。”
“只不过……”
他目光落在废墟入口处，那层若有若无、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禁制光幕上，摇了摇头。
“这里的禁制有些门道，与府邸地脉相连，强行破除，只会导致整个府邸彻底坍塌，玉石俱焚。”
“而你，恰好展露出了不俗的阵道造诣，所以我临时改变了主意。”
“你我联手，破开此阵，里面的东西五五分成，如何？”
李青视线越过小飞，落在了那道看似不起眼的禁制之上。
其中无数细密的灵气丝线，如蛛网般交织流转，与地底深处的某条地脉紧密相连，形成一个自给自足，生生不息的循环。
任何外力强行触碰，都会瞬间引动地脉之力的反噬。
手段堪称精妙！
只可惜，岁月是世间最无情的刻刀。
沧海桑田，地脉变迁，曾经完美无瑕的阵法，终究在几个关键节点上，出现了细微偏移。
而这，便是破绽！
“如何？”
小飞见他久久不语，还以为他也被这禁制的棘手程度难住。
“有几分把握？”
李青收回目光，淡淡吐出两个字。
“十成。”
小飞面具之下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不是没想过李青可能藏着一手，但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敢口出如此狂言！
类似的禁制，他曾请教过一位阵法大家。
得到的答复是，二星级阵法师以水磨工夫耗费数日，才有可能在不损坏府邸的前提下将其解开。
十成把握？
这人究竟是无知者无畏，还是真的……
不等他细想。
李青已然出手。
没有祭出任何法器，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并指成剑。
指尖，一缕微不可察的紫色雷光，一闪而逝。
下一瞬，他动了。
身形化作一道青烟，在那片看似毫无规律的废墟之上，以一种玄奥莫测的节奏，接连踏出了七步！
每一步落下，都精准无比地踩在一处早已枯萎的地脉节点上！
让整个大阵的运转，出现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
他指尖那缕细微雷光，则在同一时间，以极快的速度，接连点在了七处不同的虚空！
当第七指点落。
“啵。”
一声轻响，仿佛一个水泡被轻轻戳破。
那层与地脉相连，足以让金丹修士都束手无策的禁制光幕，竟如阳光下的晨雾般，悄无声息地，寸寸消融。
废墟，依旧是那片死寂的废墟。
“卧槽……你来真的啊！”
小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骨质面具，仿佛也无法遮掩心底的惊涛骇浪。
他死死盯着李青，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第一次浮现出浓重无比的忌惮。
此人，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深不可测！
原本心中盘算的几个，用以制衡甚至反噬的后手，在这一刻，显得似乎有点可笑。
“阵已破，进去吧。”
李青收回手指，神色平淡。
他率先踏入废墟，身影消失在门楣之后。
小飞压下心头的震动，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去。
只是这一次，他与李青之间，不自觉地又拉开了一步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