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碎片带来的震撼尚未平息,新的波澜已然掀起。
供奉在镇仙剑台之巅的碎片,在万族修士日夜不息的瞻仰下,某一日竟与台下深处、那历经千年帝君意志温养的某物产生了玄妙共鸣。
起初只是微不可闻的轻吟,如同沉睡巨兽苏醒前的呓语。但随着瞻仰者汇聚的剑意与信念越发磅礴,那共鸣逐渐增强,最终化为一道清越激昂、响彻星港的剑鸣!
“铮——!”
一道凝若实质的青光,自镇仙剑台基座冲天而起,无视所有阵法阻隔,直射碎片所在!碎片受此一激,表面那些黯淡的裂纹骤然亮起,流淌出如水般的清辉,与青光交相辉映。
在无数道惊骇目光的注视下,青光于碎片旁缓缓凝聚,最终化作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那是一名身着青衫的少年,看去年纪不过十五六岁,面容清秀,眼神却澄澈深邃,仿佛蕴藏着万古星河流转。
他周身并无迫人气势,只有一股纯净至极、灵动非凡的剑意自然流转,与这方天地,与台下深处,与那碎片,乃至与有有剑修气海内的剑气,都产生着若有若无的亲切联系。
他悬浮半空,目光扫过下方如海人群,扫过瞬间出现在剑台边缘、气息勃发如临大敌的凌轩、泠月、金烈三人,最后落在那块清辉流淌的碎片上,眼底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与怀念。
“吾名,青霄。”少年开口,声音清朗,不高不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生灵的神魂深处,“乃帝君佩剑,‘斩天’之灵。”
一言既出,万籁俱寂。
旋即,是足以掀翻星穹的哗然与沸腾!
斩天剑灵!帝君随身神兵的器灵,竟在千年后,以如此方式显化世间!
“剑灵青霄?!”金烈瞳孔骤缩,周身金色剑意几乎要压制不住,“你……你一直藏在台下?”
凌轩抬手按住躁动的金烈,目光锐利如剑,直视青霄:“证明你的身份。”他感应不到丝毫恶意,但事关帝君遗泽,由不得他不谨慎。
青霄微微一笑,并未言语,只是抬手,指尖轻轻点向虚空。
“嗡——”
刹那间,整个万剑天垣,不,是整个剑域核心疆域,亿万万剑修,无论修为高低,无论身处何地,无论手中持的是神兵利刃还是普通铁剑,此刻皆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清越剑鸣!仿佛在朝拜它们的君王,在回应那剑中至尊的召唤!
就连凌轩、泠月、金烈三人气海内温养的本命帝剑,也发出了轻微的震颤,传递出敬畏与亲近交织的意念。
与此同时,青霄身后,一道模糊却无比伟岸的虚影一闪而逝。那身影负手而立,背对众生,与时光碎片中记录的帝君踏入永恒之域前的背影,一般无二!
虽只一瞬,但那独断万古、睥睨星海的气韵,做不得假!
“帝君!”无数修士热泪盈眶,激动得难以自持,纷纷跪伏在地。
凌轩三人对视一眼,眼中戒备稍减,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凝重。能引动万剑朝宗,能显化帝君虚影,此灵身份,确凿无疑。
“青霄……道友,”凌轩改变了称呼,沉声道,“为何直至今日方才现身?”
青霄收回手指,万剑齐鸣的景象缓缓平息。他看向凌轩,眼神清澈:“凌轩帝尊,非是青霄隐匿,而是此前时机未至,灵性蒙尘,需借这时光碎片中主人留下的一缕契机,以及众生念力汇聚,方能彻底苏醒,挣脱剑台束缚,显化于此。”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下方激动的人群,声音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主人离去前,曾将部分本源与意志封于斩天剑内,温养于这剑台之下,借剑域气运与众生剑意滋养,以待今日。他早已预见,剑域必将迎来挑战,亦需新的指引。”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郑重:“而我,青霄,奉主人之命,于此世代,为两界剑修,暂充‘剑灵导师’之职。”
剑灵导师?
众人皆是一怔。
青霄并未过多解释,他的身影缓缓降下,落在那巨大的擂台之上——此前仙界与剑域论剑之地。他袖袍轻拂,仿佛掸去尘埃。
“我知道,你们中有许多人,心中存有疑虑,乃至……恐惧。”青霄的声音平和,却直指人心,“担忧帝君远去,剑域失了擎天之柱,能否在这危机四伏的星海中立足?担忧那域外天魔的窥探,是否预示着更大的灾劫?”
他的话,说中了许多修士,尤其是底层修士内心最深处的隐忧。帝君是信仰,是精神图腾,他的“离去”,哪怕留下了“传说永不落幕”的箴言,依旧让不少人感到彷徨。
“但我今日要告诉你们,”青霄的声音陡然拔高,清朗中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味,“主人,叶云帝君,他从未真正离开!”
他抬起手,指向那高悬于所有光幕之上的《九天剑经》基础符文,指向远方清辉笼罩的剑源初界,指向脚下这座承载了无数荣耀与信念的镇仙剑台,最终,指向在场每一个剑修,指向他们气海中的剑器,指向他们炽热跳动的心脏!
“他的道,存在于这经文的每一笔划间!他的意志,融入了这界域的每一寸山河!他的剑心,跳动在每一位持剑者的胸膛之内!”
“他化身界心,不是消亡,而是将自身化作了剑域存在的基石,化作了尔等剑道前行的灯塔!他踏入永恒之域,不是终结,而是将战场推向了那最终的虚无,为后来者开辟前路!”
青霄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决绝离去的背影,也看到了无限可能的未来。
“主人曾言,‘剑的传说,永不落幕’。这并非一句空泛的安慰,而是烙印在剑道本源中的真理!只要这星海还有一人持剑,只要这天地还有一丝不屈的意志,帝君之剑,便无处不在,帝君之道,便永恒不灭!”
“而我,”青霄语气转为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将引导你们,如何去感受、去承接、去发扬这无处不在的帝君之剑!如何将你们手中的剑,与这剑域天地,与那永恒战场上的意志,连接在一起!”
“剑灵之道,首在‘沟通’。非是简单的御使剑器,而是与剑同心,与道同频,与界同呼吸!”
话音落下,青霄并指如剑,轻轻点向擂台下一名因资质普通而面露迷茫的年轻剑修。
那剑修浑身一震,只觉得一股温和却浩瀚的意念涌入心神,刹那间,他感觉自己与腰间那柄陪伴多年的佩剑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密联系,仿佛能听到剑器细微的呼吸,能感受到剑身内流转的每一丝剑元。
他甚至模糊地感知到,脚下的大地,周围的空气,都弥漫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那是帝君意志融入天地的痕迹!
“我……我感受到了!帝君……天地……”年轻剑修激动得语无伦次,泪水奔涌而出。
青霄微微一笑,指尖光芒再转,这次点向一名来自妖族的剑修。那妖族剑修咆哮一声,身后竟隐隐浮现出一尊巨兽虚影,与手中骨剑气息完美交融,妖氛与剑意不再冲突,反而形成一种狂野而和谐的力量。
他又点向一名灵族修士,那修士周身的元素光点骤然活跃,化作无数细小的元素剑芒,循着玄奥的轨迹自行飞舞,演绎出基础的《九天剑经》剑理。
信手拈来,点石成金!
没有高深晦涩的法诀,没有繁复艰难的仪式,青霄所做的,仿佛只是轻轻拨开了蒙在众生灵台之上的一层薄纱,让他们看到了本就存在于身边、存在于自身内部的“真实”!
这种直观到近乎神迹的引导,比任何言语都更具说服力!
沸腾!彻底的沸腾!
希望的火炬,以前所未有的光芒,驱散了彷徨与恐惧的阴霾!帝君未曾远离!他的道就在身边!他的剑由我继承!
“剑灵导师!青霄导师!”不知是谁率先喊出,很快便汇成了整齐划一、震耳欲聋的声浪,回荡在星港的每一个角落。
凌轩、泠月、金烈看着这一幕,心中亦是波澜起伏。他们境界高深,自然能看出青霄手段的本质——那是对剑道本源,对帝君意志极其深刻的理解与运用,是一种直指大道的“启灵”之术。有此灵在,剑域根基将更加稳固,应对未来危机也将多一分底气。
“看来,帝君留下的后手,比我们想象的更深。”凌轩缓缓道,眼中闪过一丝释然。
金烈咧嘴笑道:“这小白脸……呃,青霄道友,有点意思!老子觉得,我那把破斧头好像也在嚷嚷着要跟他聊聊?”
泠月微微颔首,清冷的眸光落在青霄身上,若有所思。
接下来的日子,青霄便以镇仙剑台为中心,正式开始了他的“剑灵导师”之责。他讲法不拘一格,或在擂台公开授课,解答万族剑修关于剑意、剑罡、剑心乃至与剑器沟通的种种疑难;或深入坊市、剑庐,亲自指点那些在剑道之路上陷入瓶颈的修士。
他尤其注重引导剑修去感受《九天剑经》基础篇中蕴含的至高剑理,强调根基的重要性。
在他点拨下,许多卡在瓶颈多年的修士豁然开朗,更有甚者,原本平平无奇的剑招,在他调整了发力方式或剑意运转轨迹后,竟爆发出远超从前的威力。
他甚至开始着手推动“界域剑道”的实践。邀请那些在之前论剑中表现出融合潜质的修士,如云逸、林昊等,进行针对性指导,帮助他们更有效地平衡仙剑意与星海剑罡。
云逸在青霄引导下,成功将一缕缥缈云意融入自身刚猛的剑罡之中,创出了一式“云罡裂空”,威力倍增。
林昊则对那丝混沌剑罡的掌控愈发精妙,青霄对他似乎格外关注,时常与他探讨一些涉及剑道本源的深奥问题。
青霄的存在,如同一剂强心针,也如同一座桥梁,极大地加速了剑域内部的整合与提升,以及两界剑道理念的深度融合。
一种以《九天剑经》为根,融汇仙界的“意”与星海的“力”,并强调与剑、与界深度沟通的新剑道体系,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萌芽、生长。
然而,星海从不安宁。
就在青霄显化半月之后,剑域边疆,一颗名为“铁岩”的资源星球,传来了紧急求援讯号——遭遇不明势力袭击,守军损失惨重,对方手段诡异,能侵蚀剑意,污染剑器!
凌轩第一时间调派附近星域的巡逻舰队前往支援,同时命令执守殿彻查。
反馈回来的影像令人心惊。
袭击者并非实体形态的军队,而是一种如同阴影般的能量体,它们能无视常规物理攻击,专门针对剑修的剑意与剑器。
被其侵入的剑修,剑意会迅速变得驳杂混乱,乃至反噬自身;剑器则会灵性大损,蒙上灰斑,威力骤降。
“是‘噬剑魔’!”
青霄在看到影像后,脸色微沉,认出了这种存在于古老记载中的域外邪物,“它们以剑意为食,以剑器灵性为养分,是剑修的天敌。看来,上次窥探的域外天魔,终于按捺不住,开始投放这些爪牙进行试探了。”
“可有应对之法?”凌轩沉声问。寻常剑罡攻击效果甚微,帝尊虽可凭借绝对力量湮灭,但对方若数量庞大,分散袭击,难免顾此失彼。
“噬剑魔无形无质,惧至阳至刚、纯净无瑕之力,亦惧蕴含坚定意志、不可撼动的剑心。”
青霄迅速道,“可传令下去,让修士凝练剑意,抱元守一,以心神之光烛照邪祟。同时,可尝试将《九天剑经》基础剑理中的‘纯’、‘凝’、‘固’三字诀融入剑招,专破此类虚妄之物。”
命令迅速下达。边疆修士依言而行,果然效果显着。那些原本对物理攻击近乎免疫的噬剑魔,在遇到凝练如晶钻的剑意,或是蕴含“纯”、“凝”、“固”意境的剑罡时,如同冰雪遇阳,纷纷消散。
然而,魔影并未因此退却。紧接着,更为边远的星域,接连传来了类似的袭击报告,甚至开始出现能模仿剑修剑招、蛊惑人心的“心魔剑傀”,以及能污染星辰灵脉、制造“绝剑之地”的诡异阵法。
袭击点多面广,频率越来越高,显然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试探与消耗。剑域庞大的疆域,此刻反而成了防御的负担。
执守殿内,气氛凝重。
“不能再被动防守了。”金烈一拳砸在星图上,将代表遇袭区域的闪烁红点震得乱颤,“必须找到它们的源头,把这些藏头露尾的耗子揪出来干掉!”
“对方隐匿手段极高,上次那道窥探意念,我等亦未能锁定其确切源头。”凌轩眉头紧锁,“盲目出击,恐中调虎离山之计。”
泠月清冷开口:“可派精锐小队,循能量残留反向追踪。我之太阴剑意,对这类阴暗气息感应尤为敏锐。”
青霄沉吟片刻,道:“追踪之事,我可助一臂之力。我对主人剑气以及域外混沌气息较为敏感。或许能借此,定位对方老巢。”
方案就此定下。
由泠月帝尊亲自带队,青霄作为向导,另挑选包括林昊、云逸在内的十余名在之前论剑和近期修炼中表现卓越、心志坚定的年轻精锐,组成一支特殊的追踪小队,乘坐一艘经过特殊改装、擅长隐匿与速度的“影梭”舰,秘密出发。
临行前,青霄来到镇仙剑台之巅,对着那块时光碎片以及台下深处默默感应了片刻。
“主人,青霄去了。”他在心中轻语,“定会查明敌踪,护您所创的这片基业。”
碎片清辉微闪,似作回应。
影梭舰悄无声息地滑入星海,沿着那微不可察的混沌能量残留,向着黑暗深处潜行。等待他们的,将是未知的险境,与决定剑域命运的关键一役。
星海暗流汹涌,而剑域之内,亿万剑修在“剑灵导师”的指引下,握紧了手中之剑。帝君虽已化身界心,但他的传说,正由他们亲手续写。剑锋所向,即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