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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逐客令下 咸阳的悲欢

朝堂之上那场由渭阳君等宗室元老点燃、嬴政的盛怒最终引爆的风暴,其威力远超任何人的想象。几乎就在嬴政拍案而起、怒意勃发的那一瞬间,一道足以改变无数人命运、甚至可能影响秦国国运的诏令,便在年轻君王未经深思熟虑的盛怒之下,被迅速拟就,加盖玺印,并以最快的速度颁行天下!

这便是历史上着名的——“逐客令”!

诏令的内容简单、粗暴、且冷酷无情:限期之内,将所有来自崤山以东六国(即山东六国)的客卿、士人、游说者,无论其官职高低、功劳大小、在秦年限长短,统统驱逐出境!一个不留!

没有甄别,没有审慎,没有权衡利弊。就像是为了扑灭一场可能存在的火灾,而选择将整座房屋连同里面所有的人和物,一并付之一炬!

诏令一出,如同在已然不平静的咸阳城上空,投下了一颗威力更大的炸雷!

刹那间,整个咸阳,从权力中枢的宫阙官署,到客卿聚居的馆舍坊里,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混乱与悲怆之中!

诏令最先抵达的是各级官署。当负责传达诏令的谒者(传达官)用那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调,在各部门宣读完这道冷酷的旨意后,那些身为“客卿”的官员们,瞬间如遭晴天霹雳!

一位来自齐国、在秦国担任博士(掌通古今,备顾问)已近二十年的老学者,手中捧着的竹简“哗啦”一声散落在地,他本人则踉跄后退,撞在身后的书架上,老泪纵横,喃喃道:“老夫……老夫半生心血,尽在秦邦……为何?为何啊?!”

一名来自魏国、凭借军功升至中郎将(宫廷侍卫军官)的壮年将领,刚刚还在校场演练兵马,闻讯后,僵立当场,他抚摸着自己身上那身象征着荣誉与责任的秦军甲胄,虎目含泪,充满了不解与屈辱。他为秦国流过血,立过功,如今却因出身,要被像垃圾一样扫地出门?

更多的中下层客卿官吏,则是面如死灰,呆若木鸡。他们或许没有显赫的功勋,但多年来兢兢业业,处理着秦国的日常政务,维系着国家机器的运转。此刻,一纸诏书,便否定了他们所有的努力与付出,将他们打回了“异邦人”的原形,前途尽毁,归路茫茫。

吕不韦虽然早已失势,但“文信侯”的爵位尚在,理论上仍是秦臣。这道诏令,无疑是在他尚未愈合的伤口上,又狠狠撒了一把盐,甚至是直接宣判了他政治生命的彻底终结,连在封地苟延残喘的资格都可能被剥夺。他紧闭府门,谢绝一切来访,府内一片死寂,无人知晓这位曾经权倾天下的仲父,此刻心中是何等的悲凉与绝望。

相较于官署中尚需维持体面的压抑,客卿们聚居的馆舍和私人宅邸,则彻底被悲怆与绝望的浪潮淹没。

往日里,这些地方或许门庭若市,各地士子往来不绝,高谈阔论,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建功立业的豪情。然而此刻,诏令抵达,如同死神敲响了丧钟。

哭喊声、抱怨声、争辩声、收拾行装时器皿碰撞的杂乱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流亡的悲歌。

“天亡我也!我在秦国十年苦读,十年经营,眼看就要……就要……”一个来自韩国的年轻士子,抱着自己积攒了许久的竹简书籍,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他的理想和抱负,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快!快收拾细软!诏令已下,迟则生变!”一个比较“务实”的赵国门客,一边手忙脚乱地往箱笼里塞着值钱物件,一边焦急地催促着家眷仆役。他的妻子搂着年幼的孩子,在一旁低声啜泣,孩子被大人的情绪感染,也吓得哇哇大哭。

“这秦地,竟是如此不容人么?!”一个脾气耿直的魏国游侠,愤愤地将手中的酒爵摔在地上,碎片四溅,“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来此受这鸟气!”

昔日热闹非凡的客卿馆舍区,此刻变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打包好的箱笼堆积在门口,等待雇佣的牛车或挑夫;带不走的家具器物被廉价变卖,或者干脆丢弃;一些仆役见主人失势,也趁机偷拿财物,或者直接卷铺盖走人,更是增添了混乱。

随着限期临近,咸阳各处的驿馆和出城的关卡,成了这场“逐客”大戏最直观的展示窗口。

驿馆人满为患,挤满了等待办理手续、准备离开咸阳的客卿及其家眷。他们拖儿带女,扶老携幼,脸上写满了茫然、疲惫与深深的忧虑。往日里或许还能互相揖让、谈论风雅的士人,此刻为了一个早点出关的名额,或者一辆还能载重的牛车,也可能争得面红耳赤。

一些负责具体事务的底层小吏,此刻也仿佛找到了宣泄权力(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权力)的机会。他们故意拖延办理文书的速度,或者吹毛求疵地检查行李,暗示着需要“打点”。一些急于离开的客卿,不得不忍气吞声,掏出所剩不多的钱财,换取一条相对顺畅的离去之路。

长长的、满载着失意人与他们破碎梦想的车队,开始络绎不绝地驶出咸阳的城门,向着东方,向着他们或许早已陌生的故国,或者根本不知该去往何方的未来,缓缓行去。车轮碾过黄土,扬起的尘土,似乎都带着一股悲凉的气息。

在这股被驱逐的洪流中,有一个身影显得格外落寞,却又在落寞中隐藏着一丝不甘的火焰。他便是来自楚国上蔡、如今官居郎中之职(一种侍卫、顾问类官职,并非后来最高司法官)的李斯。

李斯此刻也在自己的寓所内,默默地收拾着行装。与许多人的慌乱不同,他的动作缓慢而有序,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环顾着这间不算奢华、却倾注了他无数心血才得以立足的屋舍。书架上是他在兰陵拜师荀卿时抄录的典籍,以及他入秦后搜集的各国律法、政论文章;案几上还有他刚刚写就、尚未呈送的一份关于统一文字度量衡的初步构想……这一切,都曾是他通往权力巅峰、实现“仓中鼠”理想的阶梯。

然而,一道“逐客令”,就要将这一切化为泡影!

他不甘心!他极度不甘心!

他想起自己辞别老师荀况时,发出的“诟莫大于卑贱,而悲莫甚于穷困”的感慨;想起自己初入咸阳时,投在吕不韦门下充当舍人的小心翼翼;想起他费尽心机,终于得到机会向秦王献上《论统一书》时的激动……多年的隐忍,多年的经营,难道就要因为这一道蛮横无理的诏令,前功尽弃吗?

他看着那些被打包起来的竹简,其中有一卷,是他近来反复研读、思考秦国强盛之路的心得,里面引用了大量由余、百里奚、商鞅、张仪、范雎等非秦出身,却对秦国崛起做出巨大贡献的人物事例……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绝望的心田。

上书!向秦王进谏!陈述逐客之弊!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感到一阵心悸。在秦王盛怒、宗室势力抬头、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的时刻,上书反对这道诏令,无异于逆龙鳞,捋虎须!一旦触怒秦王,恐怕就不是被驱逐那么简单了,很可能步郑国的后尘,甚至更糟!

但是,如果不做这最后一搏,他李斯就只能像那些哭哭啼啼的客卿一样,灰溜溜地离开秦国,回到那个他早已看不上的上蔡,或者去别的国家从头开始,碌碌无为地度过余生?

不!这绝不是他李斯想要的人生!

风险巨大,但潜在的回报,也同样巨大!如果能以一篇雄文打动秦王,不仅能够废除逐客令,挽救自己的前程,更能一举进入秦王的视线,获得前所未有的信任和重用!

赌了!

李斯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他迅速从打包好的行装中,翻出了那卷记录着心得的竹简,又找出新的、空白的竹简,研墨润笔。

他知道,时间紧迫,他必须在被驱逐出境之前,或者在秦王怒火稍息、尚有可能听进劝谏的窗口期内,将这封可能决定他命运、甚至影响秦国未来的谏书,送到秦王面前!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急于去驿馆排队,而是将自己关在屋内,点起油灯,开始奋笔疾书。他要将所有的智慧、辩才、不甘与对秦国未来的洞察,全部倾注于笔端。

咸阳的悲欢,依旧在上演。哭嚎声、车马声、催促声,仿佛都成了他书写这篇千古名文的背景音。

一场以一篇文章对抗一国政令的豪赌,就在这混乱与悲怆的咸阳夜色中,悄然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