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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从昏迷中悠悠转醒,只觉得胸口仍隐隐作痛,眼前先是一片模糊,随后才逐渐清晰起来。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床榻上,而三弟张飞正守在床边,那张平日里粗豪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焦虑与担忧,虎目泛红,见他醒来,急忙俯身低唤:“大兄!尔总算醒了!”

这一声呼唤,将刘备的思绪瞬间拉回了十余年前,那片生他养他的幽燕之地。

那时,他还是个心怀壮志却身无长物的青年,因缘际会,结识了亡命江湖的关羽与家道殷实的张飞。

记得那是在三弟家的桃园,时值春日,桃花开得正盛,绚烂如霞。三人意气相投,便在园中备下乌牛白马,祭告天地,结为异姓兄弟,立下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的誓言。

那碗共饮的黄酒,滋味苦涩中带着甘烈,如同他们未来要走的路。

结义后,三弟张飞毅然变卖了家产,换得钱粮,招募了数百乡勇,又请工匠打造兵甲,这才有了最初的根基。

他们投身朝廷,起于幽州,领兵剿灭黄巾。

二弟关羽在数万之人面前,阵斩幽州黄巾将领程远志那一战,至今想来仍觉豪气干云,正是那一战,让他们三兄弟开始崭露头角,得以调往冀州继续平叛。

他因功获封安喜县尉,虽只是微末小吏,但云长、翼德二位贤弟无怨无悔,宁愿放弃更好的前程,只以马弓手的身份跟随他一起上任,护卫左右。

然而好景不长,朝廷诏书下来,要淘汰因军功为吏者。那督邮傲慢无礼,百般刁难,索要贿赂。他刘备岂是趋炎附势之人?

三弟当时便怒发冲冠,若非他拦着,恐怕当场就要血溅五步。最终,他气愤不过,却也未伤其性命,只是当街抽打了那督邮一番,然后挂印而去,投奔了同窗好友公孙瓒。

在公孙瓒处,虽得接纳,却依旧寄人篱下,难展抱负。

听闻北海孔融被黄巾围困,他毫不犹豫引兵驰援,不为其他,只为心中那点仁义念想,顺便脱离与袁绍大战已有败迹的公孙瓒。

解了北海之围,总算在彼处招募到孙乾等些许人才,帐下稍稍壮大。

那时,他已闯荡天下近十年之久,从一个满怀壮志的青年步入了沉稳却带着几分沧桑的中年,依旧颠沛流离,无安身立命之所,甚至连子嗣都尚无着落,心中岂能无憾?

后来听闻曹操之父曹嵩在徐州被害,曹操迁怒百姓,欲要屠戮徐州。他心中不忍,也不假思索,便引军南下,希望能解徐州之危,也望能在这中原之地,打出他刘玄德的名号。

可惜徐州之缘,陶恭祖让徐州,让陶氏姻亲波彦抢夺,占据了徐州数郡,自己只得一小沛屯军之用。

然自己三兄弟不屈不挠,在小沛一城依存粮操练兵马。

等吴侯波彦借泰山一郡栖身,自己也算是当家做主了。凭借剿灭贼寇壮大自己,麾下兵马也有不少,可惜泰山身处四战之地,又遭吕布背刺。难矣成事。

他听高人言,汉中、巴蜀乃天府之国,得之可成高祖之业。心中便存了念想。

恰逢时机,他权衡利弊,最终借营救天子名义引军西进,意图先夺汉中,得此郡兵粮。

然而,鹬蚌相争,让波彦得利,汉中张鲁为求存,将汉中献与波彦,引军救援汉中,其兵锋之盛,直接迫使他与刘璋的联军退回蜀中,他夺取汉中之计彻底落空。

波彦得汉中后,势力更强,竟效仿当年袁术,冒天下之大不韪,称王建国,立国号为明,公然分裂大汉。

此例一开,袁绍、刘璋、曹操,为笼络人心,抗衡明国,也纷纷效仿,称王建制大封文武。一时间,大汉威严扫地,天下纷争加剧,真正还记得被明国控制的天子,已然不多。

他刘备虽心向汉室,然在此大势下,以求存身,不得已蜗居在广汉属国群山中。

好不容易,他抓住机会,运用手段,夺取了广汉全郡,总算有了块像样的根基。他勤勉政务,招募流民,整顿军备,短短时间内,练得数万兵马,实力增强不少,正欲以此为基础,徐图巴蜀,匡扶汉室。

可谁能料到!明国兵马竟如此神出鬼没,无视巴蜀与世隔绝的险峻地形,悄无声息地越过重重大山,仅以数千人马,便奇袭夺取了江油,还活捉了他倚为臂膀的二弟云长!

想到这里,刘备心中又是一阵绞痛。难道老天真的不眷顾他刘玄德?他奋斗半生,屡败屡战,为何每次刚看到一丝曙光,便立刻被打入深渊?

明国能如此轻易潜入蜀中腹地,以寡兵夺取坚城,其国力、谋略、军力,都已远超各方。这天下,莫非真要改朝换代,归于明国?

他不禁回忆起在徐州、在泰山郡那段日子所见所闻。明国在其治下,大力推行抑制豪强、清丈田亩、分配土地给无地百姓的政策,同时鼓励工商,废除许多前朝的苛捐杂税。

虽然他刘备内心深处对波彦称王建制、架空天子的行为深恶痛绝,但不得不承认,在其治下,大部百姓确实能安居乐业,负担远比在其他诸侯治下要轻。

这不正是他年轻时立志下安黎庶,一生追求希望看到的天下安居乐业的样子?只是,做到这样的一切,并非汉室,也非他刘玄德。

万千思绪,最终都汇聚到对二弟关羽的担忧上。他扭头看向眼含热泪的三弟张飞,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地说道:“翼德,传令下去,除必要留守雒城的兵马外,其余所有,全部随吾二人赶往江油!定要救下云长!”

他紧紧握住张飞的手,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决绝:“吾三兄弟结义之时,发过誓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今日云长陷于敌手,备岂能独安?那吕蒙有何要求?尽管提来!备定当满足,只求他不要伤害云长性命!莫说财物,便是献上这广汉一郡,也不足为惜!”

刘备此时眼中也流露出深深的疲惫与对往昔的怀念:“什么王图霸业,什么匡扶汉室……若连兄弟都不能保全,要这些又有何用?翼德,吾如今只愿,吾三兄弟能安然回到涿郡那片桃园,还能像当年一样,坐下来痛快地喝一顿酒,那便是天大的喜事了。若……若将来吾等后人能世代交好,不再受这战乱分离之苦,更好。”

张飞听着自家大兄这番肺腑之言,深知为了二兄安危,大兄宁愿放弃一生苦苦追求的抱负,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悲愤,这个铁打的汉子也不禁哽咽失声:“大兄……”

“好了,翼德。”刘备拍了拍他的手背,勉力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区区一郡之地,没了便没了,只要吾三兄弟都活着,比什么都强。快去准备吧,不能再耽误了。云长性子孤傲刚烈,被擒受辱,定会绝食自尽,不愿成为威胁吾等的棋子。时间久了,恐怕……恐怕真要饿坏云长了。”

“唉!大兄,尔好好休息,吾这便去大营集结兵马!”张飞用袖子重重一抹眼睛,霍然起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脚步声沉重而急促。

见张飞离去,刘备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子,目光扫过侍立在一旁的孙乾、简雍等人。看着这些在自己最微末之时便追随左右的臣属,他脸上不禁浮现出深深的愧疚之色。

“诸公,”刘备的声音带着几分虚弱,却清晰无比,“跟着备,让尔等受苦了。随备奔波半生,辗转大半个天下,到头来,却依旧是一场空,未能让尔等博得显赫功名,安享富贵利禄,备心中有愧啊!”

“此番前往江油,若能换回云长,广汉郡势必不保。届时,备或许……或许会选择归顺明国。”

此言一出,孙乾等人皆面露惊愕。

刘备抬手,止住了他们可能出口的劝谏,坦然道:“明王波彦,与备也算有些旧交。若真到那一步,备会豁出这张脸面,亲自向他恳求,务必为诸位贤才,谋得一份好的前程,不至埋没诸公之才学。这,也算是备最后能为大家做的一点事情,成全吾等这一场君臣之仪。”

孙乾、简雍等人听闻主公在此等境地,非但无半分责怪他们辅佐不力之意,反而一心为他们这些臣属的前程考虑,再思及主公与关、张二位将军超越君臣的兄弟情义,无不感动得热泪盈眶,纷纷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主公!是吾等无用,才让主公有此今日之难!”

“主公待吾等恩重如山,吾等岂是贪图富贵之辈?愿誓死追随主公!”

“主公万不可如此自责,折煞臣等了!”

一时间,房间内充满了悲戚与忠诚。

刘备看着跪倒一地的臣子,心中百感交集,既有未能成就大业的遗憾,也有对兄弟安危的揪心,更有一丝或许即将放下重担的复杂情绪。

未来的路该如何走,一切都系于即将到来的江油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