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如同无数根钢针,刺透皮肉,直钻骨髓。我死死扣住沙船尾舵下方的木质凸起,将身体紧贴粗糙的船壁,整个人没入水中,仅凭一口悠长的内息支撑。船行破浪,水流湍急,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要将我撕扯下去。血刀经内力在经脉中疯狂运转,抵御着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水压,维持着心跳和意识的清明。
沙船显然在加速,沿着一条我未曾听闻的“鬼见愁”水道疾行。耳边尽是哗啦啦的水声和船体木料的嘎吱声,无法听清船上人的交谈。我只能凭借水流方向和水道两侧愈发陡峭、阴影幢幢的崖壁,判断船只正驶入一处极其险峻的河道。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气息将尽,肺部如同火烧般灼痛时,船速明显减缓,最终缓缓停了下来。我悄悄探出半个头,极其谨慎地换气,同时眯着眼观察四周。
眼前景象令人心惊!这是一处隐藏在陡峭山崖之间的天然水洞,入口狭窄,被垂下的藤蔓和乱石遮掩,极难发现。洞内却颇为开阔,水色深黑,寒意更重。洞壁上零星插着几支火把,跳跃的火光映照出一个简易的码头和几个深不见底的洞窟。码头上已有数人等候,皆身着黑衣,神色精悍。
这里就是他们的秘密据点!“鬼见愁”水道,果然名不虚传,若非依附船只,绝难找到此地。
沙船稳稳靠上码头。船上水手与接应之人低声交谈,语气急促。
“……后面干净吗?”
“放心,甩掉了官府的蠢货,那条‘疯狗’肯定淹死在河里了!”
“货呢?”
“都在舱底,完好无损。‘掌柜的’有新指令吗?”
“有!计划有变!京里风声太紧,骆……”(后面几个字压得极低,听不真切)“……要求立刻分散转运,走‘暗渠’入海,交接地点改为‘蛇岛’!”
京里风声?骆?骆养性?!我的心猛地一沉!难道骆养性与这事也有牵连?还是指别的姓骆的?
不容我细想,船上之人已开始卸货。一个个沉重的油布木箱被抬上码头,搬进最大的那个洞窟深处。我趁他们忙碌、注意力分散之际,悄无声息地滑入水中,如同一条游鱼,潜到码头木桩的阴影之下,屏息凝神。
货物搬运持续了约半个时辰。当最后一个箱子搬入洞窟后,大部分人手似乎也跟了进去,码头上只留下两人值守。
机会!我必须进去看看!至少要确认那箱子里是不是乌银,或许还能找到书信之类的证据!
观察片刻,我选中了洞窟一侧一条狭窄的、被水流冲刷形成的缝隙作为潜入路径。再次潜入冰冷的水中,沿着岩壁悄然潜游,从水下穿过了缝隙,进入洞窟内部。
洞内比想象中更大,火把更多,空气潮湿阴冷,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硝石的味道?不止是乌银?我心中疑窦丛生。藏身在一堆废弃的木箱后,我小心翼翼地向深处望去。
只见洞窟深处,那些木箱已被打开。火光下,露出的并非预想中的乌银锭,而是一块块黑黝黝、泛着金属光泽的矿石!旁边还有一些箱子里,赫然是成捆的箭杆、打磨好的枪头,甚至还有几口小箱子,里面是黑火药!
是铁矿石和军械!他们走私的,不仅仅是乌银,还有战略物资!这比乌银走私的性质更加严重,这是资敌重罪!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和谈话声从主通道传来,由远及近。我立刻缩身藏好,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这批货是最后一批了,必须万无一失。‘蛇岛’那边,贝勒爷的人已经等着了。”
(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似乎是接头人)“放心,这条线经营多年,从未出过差错。只是最近北司那条‘疯狗’闹得太凶,广宁、三岔河接连出事,上面很不高兴。”
(沙船头目的声音)“哼,一条丧家之犬,蹦跶不了几天了!等这批货出手,拿到了钱,兄弟们也能暂时避避风头。”
“对了,‘掌柜的’让我问你,上次让你找的‘那个东西’,有眉目了吗?”
“有点线索了,据说在广宁城一个姓赵的千总手里,但那人嘴硬得很,又和北司有牵连,不好硬来……”
“尽快!‘上面’催得紧!那东西比这些铁锭火药更重要!”
“那个东西”?比军火还重要?是什么?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条走私网络,远比想象的更庞大、更致命!
他们交谈着,渐渐走向洞口方向,似乎要去安排下一步转运。我屏息等待,直到脚步声远去,才缓缓探出头。洞窟深处,那些打开的箱子旁,还有一个小一些的、上了锁的紫檀木盒,似乎装着更重要的东西。
拼了!我闪电般窜出,冲到木盒前,血饕餮出鞘,刀尖灌注内力,猛地插入锁芯一撬!“咔嚓!”锁应声而开!
打开盒盖,里面不是金银,而是几封密信和一本薄薄的账册!我飞快地抓起信和账册,塞入怀中贴身藏好!就在此时,洞口方向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
被发现了!
我毫不犹豫,转身就向那条进来的水路缝隙狂奔!身后呼喝声、脚步声大作,还有弩箭破空的声音!
“噗通!”我纵身跃入水中,奋力向缝隙游去!箭矢射入水中,带起串串气泡!我拼命划水,龙转身步法在水中施展不开,只能依靠纯粹的力量和速度!
终于,在追兵赶到水边之前,我险之又险地钻过了缝隙,回到了外面的水洞主河道。不敢停留,我深吸一口气,全力向水洞出口潜游而去!身后传来船只入水的声音,他们驾船追来了!
生死时速!我在黑暗的水道中拼命游动,肺部几乎要炸开!终于看到了出口的光亮!我猛地冲出水面,不顾一切地爬上岸边乱石滩,踉跄着向前狂奔!身后,小船的影子已经追出了水洞!
不能往回走!我辨认了一下方向,一头扎进了水道旁茂密阴暗的原始森林之中!枝杈刮破了衣服,荆棘划伤了皮肤,但我顾不上了,只知道拼命向前跑,将追兵和那充满罪恶与秘密的“鬼见愁”水洞,远远甩在身后……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彻底听不到任何追兵的声音,我才瘫倒在一棵巨树下,剧烈地咳嗽,吐出呛入的河水,浑身湿透,冰冷刺骨,但怀中的密信和账册,却如同烙铁一般滚烫。
这一次,真的是捅破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