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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昶下狱,如同在冰封的湖面又凿开一个窟窿,寒意刺骨。然而,与解缙之死的无声无息不同,这一次,朝堂上下都屏息凝神,等待着后续。

杨士奇让太子所上的那道为鲁昶“求情”的奏疏,如石沉大海,留中不发。陛下的沉默,比直接的斥责更令人不安。纪纲则愈发张扬,北镇抚司的缇骑频繁出入各衙门口,带走的不再只是中低阶官员,甚至有一位兵部侍郎被“请”去问话,虽半日后即放回,但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文渊阁内,杨士奇看着于谦带来的最新消息,眉头紧锁。

“鲁昶在狱中……受了刑。”于谦的声音压抑着愤怒,“纪纲逼他指认,是受东宫属官指使,才在经筵上借古讽今。”

“他认了?”

“没有。鲁公骨头硬,只言自己是读圣贤书,感怀至情,无人指使。”

杨士奇微微颔首,心中稍安。鲁昶的硬气,暂时护住了东宫,但也将他自身置于更危险的境地。纪纲不会轻易罢休。

“还有一事,更为蹊跷。”于谦凑近一步,声音更低,“卑职发现,近日有几批操着江西口音的商贾,频繁出入城西的赵王府。他们运去的不是货物,而是一箱箱的书册卷宗。运出来的,则是……金银。”

“江西口音?书册?”杨士奇心中一动,“可查明是哪里的商贾?”

“像是……吉安府一带。”

吉安!那是解缙的故乡,也是许多江南文人的籍贯所在!解缙下狱多年,其家中藏书文稿早已散佚殆尽,此时突然有吉安商贾携书册入赵王府……

“他们在收购与解缙有关的文稿手迹!”杨士奇瞬间明悟。赵王,他想要什么?是想从中找出更多可以构陷东宫的“证据”,还是另有所图?

便在这时,周老吏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也顾不得礼节,急声道:“大人,不好了!坊间……坊间有流言传出!”

“什么流言?”

“说……说解缙大人临终前留有血书,控诉……控诉太子殿下见死不救,凉薄寡恩!还说……还说解大人是被灭口!”

杨士奇猛地站起身,眼前微微一黑。这流言何其毒辣!不仅将解缙之死的污水泼向太子,离间东宫与士林,更暗示了解缙之死别有隐情,将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引向那封并不存在的“通敌信”旧案!这背后,绝非纪纲一人所能为!

“流言从何处传起?”

“茶楼酒肆,三教九流之地,源头……源头难以追查。”

于谦脸色铁青:“定是纪纲和赵王府的手笔!大人,我们是否要设法辟谣?”

“辟谣?”杨士奇缓缓坐下,摇了摇头,“此时辟谣,无异于火上浇油,只会让流言传得更广,显得东宫心虚。纪纲他们,等的就是我们沉不住气。”

他沉思片刻,目光渐锐:“于谦,你亲自去一趟赵王府附近,不要盯那些商贾,去盯他们交接金银的场所,看看那些金银最终流向何处,经手之人是谁。周老吏,你去查一查,近日京城可有来自乐安州的生面孔,尤其是与汉王府有过关联的。”

两人领命而去。杨士奇独自坐在值房内,心中的寒意越来越重。赵王收购解缙遗墨,散布污蔑太子的流言;汉王在乐安州暗中蓄力;纪纲上蹿下跳,构陷朝臣……这三股势力,是各自为战,还是已然勾连?

当夜,于谦带回的消息印证了他最坏的猜想。

“大人,那些金银,最终流入了几家看似不起眼的银铺,而这几家银铺的背后东家……经手账目的人隐约透露,与宫里的几位大珰有关。”

宫里的大太监!杨士奇心中一凛。事情比他想的更复杂,连内官都可能牵扯进来了!

“还有,”于谦继续道,“我们在赵王府外监视的人回报,黄昏时分,看到纪纲的马车从侧门进入赵王府,至今未出。”

纪纲深夜滞留赵王府!

赵王、纪纲、宫内宦官……这三者若真勾结在一起,其能量将远超跋扈却失势的汉王。他们瞄准的,不仅仅是打击东宫,恐怕是想趁着陛下对太子心生疑虑、汉王暂时离场的空档,重新搅动乾坤,谋取更大的利益,甚至……那至尊之位?

杨士奇走到院中,夜风寒冽,吹得他官袍猎猎作响。天空浓云密布,不见星月,仿佛一只巨大的黑手笼罩着京城。

山雨欲来风满楼。不,这场雨,已经下了起来,只是雨水无形,却能溺毙人心。

他不能再被动应对了。必须找到突破口,必须在那只黑手彻底合拢之前,撕开一道缝隙。

“于谦,”他转身,目光在黑暗中灼灼生辉,“让我们在都察院的人,明日上一封奏章。”

“弹劾谁?”

“不弹劾谁。”杨士奇字句清晰,“奏请陛下,为彰太祖皇帝重视文教之德,由翰林院牵头,搜集整理天下散佚典籍,尤其是一些已故名臣的文稿,编纂《文献大成续编》,以光耀圣朝。”

于谦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以官方修书的名义,介入对解缙等人遗稿的搜集,既能一定程度上阻断赵王府的私下收购,又能借此机会,亲自查验那些文稿中是否藏有真正的秘密或陷阱!

“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

于谦匆匆离去。杨士奇独立寒夜,他知道,这是一步险棋,可能会更加引起陛下和对手的警觉。但他别无选择。在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上,他必须落子,为太子,也为这飘摇的国本,争一线生机。

夜色,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