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之内,茶香袅袅,气氛却因清尘道人那句意有所指的“星辰之道”而显得微妙。
王云霄压下心中因小黑异动而产生的波澜,面上依旧平静如水,顺着对方的话问道:“星辰之道,浩瀚无垠。不知道长欲从何处谈起?”
清尘道人抚须一笑,目光温润,却仿佛能洞察人心:“王阁主快人快语。贫道游历四方,于古道籍册中偶见零星记载,言及上古有修士,不修五行,不纳阴阳,独引九天星辉淬体炼神,神通玄妙,然传承早已渺茫难寻。近日听闻天阙城有俊杰,以筑基之身逆伐金丹,所用术法灵力皆带纯净星辉特质,更有革新之举,似与星辰鉴物定序相关。故心生好奇,特来拜访,想求证一番,王阁主是否与那上古星修一脉,有所渊源?”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来意源于古籍记载和对王云霄事迹的调查,表达了欣赏与好奇,又将“星辰之道”归为上古秘闻,并未直接点破王云霄的核心传承,留下了充分的转圜余地,显得既坦诚又不过分冒犯。
王云霄心中了然,对方是有备而来,且态度看似友善,实则是在试探深浅。他自然不会轻易暴露《星尘凝神篇》的根本,略一沉吟,便从容应道:“道长博闻强识,令人佩服。晚辈所学确实偶得一丝星辰感悟,辅以家传炼器之法,方有了这‘星点评估’的粗浅应用。比之上古大能,实乃萤火之于皓月,不敢妄称渊源,只是沿着一道微光,自行摸索罢了。”
他巧妙地将一切归于“偶得感悟”和“家传炼器法”,半真半假,既承认了与星辰相关,又隐藏了真正源头,显得合情合理。
清尘道人闻言,眼中赞赏之色更浓,显然对王云霄的谨慎与应对十分满意:“王阁主过谦了。能于微光中辟路前行,已是万中无一的奇才。这‘星点体系’若真能推行开来,造福的将是一方修行界,此乃大善之举。”
他话锋一转,似是无意间提及:“说起上古星修,贫道在那残卷中曾见一则模糊记载,说彼辈大能似有一处共同尊奉的圣地,或称之为 ‘观星圣地’ ,据传与某位号称 ‘守观人’ 的古老存在有关。可惜岁月悠悠,一切早已湮灭于尘埃,无从考证了。不知王阁主在探索星辰之道时,可曾遇到过与之相关的蛛丝马迹?”
“守观人”!
这个词如同一道无声惊雷,在王云霄心神中炸响!这正是小黑方才通过神识同频传递来的那个残缺意念!
王云霄的瞳孔几不可查地微微一缩,体内星丹运转瞬间加速了半分,但他强大的心神立刻将这一切波动强行压下,面上没有丝毫异样,只是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好奇与遗憾:“‘守观人’?晚辈孤陋寡闻,却是首次听闻此名号。看来上古之秘,远比想象中更为浩瀚,令人神往。”
他回答得天衣无缝,仿佛真的只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然而,就在他心神因“守观人”三字而产生细微波动的刹那,他肩头的小黑似乎又被触动,再次传递来一段极其模糊、断续的意念碎片,比之前更加难以捕捉:
“……碎片……坠落……守观……寻……”
这感觉转瞬即逝,若非王云霄神识敏锐,几乎以为是错觉。
清尘道人目光如水,静静地看着王云霄,似乎想从他脸上读出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微微一笑,颔首道:“是啊,上古之谜,总是引人探寻。或许是贫道痴念了。” 他并未继续深究这个话题,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但他身旁那位一直安静聆听、好奇打量小黑的少年,此刻却眨了眨眼,忽然轻声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天真与好奇:“师尊,王阁主肩上这只小兽,模样好生奇特,灵性似乎极强,不知是何异种?弟子竟从未在《万兽谱》上见过类似记载。”
这看似孩童般的问题,却问得恰到好处,将话题引向了另一个可能的关键点——小黑。
清尘道人亦含笑看向小黑,目光中带着探究:“确实,此兽气息内敛,却隐有一丝不凡道韵,非比寻常。王阁主福缘深厚,身边灵宠亦是不凡。”
王云霄心中一凛,心知对方可能也从小黑身上察觉到了什么。他不动声色地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小黑的脑袋,小黑舒服地眯起眼,蹭了蹭他的手指,显得人畜无害。
“此兽名为小黑,是晚辈早年于山中偶然所救的一只异种獒犬,灵智颇高,陪伴已久,至于具体品类,晚辈亦是不知,只当是缘分罢了。”王云霄语气自然,将小黑的来历轻轻带过。
“原来如此,善缘所致,可喜可贺。”清尘道人点了点头,不再追问,仿佛信了这番说辞。
双方又就“星点体系”的一些理念和可能遇到的困难交流了片刻,清尘道人提出了几条颇具建设性的意见,显露出其深厚的见识与格局。最终,他起身告辞:
“今日与王阁主一晤,受益匪浅。贫道师徒二人还需在天阙城盘桓数日,若王阁主有何需要贫道相助之处,可凭此符讯寻我。”他留下一枚青色玉符,语气诚恳。
“道长客气了,今日论道,晚辈亦收获良多。”王云霄起身相送,态度谦和。
送至门口,清尘道人似又想起什么,回身道:“对了,王阁主推行新法,恐会触动些原有格局。据贫道所知,城内‘百炼坊’与‘林家关系匪浅’,坊主其人,气量并非宽广之辈,王阁主还需多加留意。”
这看似好意的提醒,实则点明了一个潜在的敌人。
“多谢道长提点,云霄谨记。”王云霄拱手道谢。
送走苍梧山二人后,王云霄返回静室,面色瞬间沉静下来,目光锐利如星。
“苍梧山……清尘道人……守观人……百炼坊……”他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
这突如其来的访客,看似友善,带来的信息却错综复杂,迷雾重重。他们究竟是何来历?是敌是友?对“守观人”的探寻是真心好奇,还是另有所图?那少年对小黑的关注,是无意还是有心?
更重要的是,小黑两次异常的意念传递,都与那“守观人”相关!这绝非巧合!
王云霄感觉到,自己似乎在不经意间,触及到了一个远比想象中更为古老和深邃的漩涡边缘。而天阙城内的明争暗斗,与此相比,或许只是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