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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鹰帝国似乎也调整了策略。他们不再仅仅满足于商品输出和文化渗透,而是送来了一份看似极具“诚意”的“礼物”——一份关于合作建立“联合学院”的详细提议。西鹰愿意派出顶尖的学者,提供大量的书籍和设备,在“共管区”内建立一所融合东西方知识的最高学府,声称旨在“促进文明交融,共探真理”。

这份提议,比之前的任何商业合作都具有更大的诱惑力和潜在风险。它直接触及了人才培养和思想传承的核心。渊国朝中,甚至有一部分原本对西鹰抱有警惕的官员,也被这“文化交流”的幌子和其中蕴含的巨大利益所吸引,认为这是让渊国学子开阔眼界、学习西方长处的良机。

安若欢对此保持了极大的审慎。他反复研读提议的每一个条款,召集格物院的骨干和信任的幕僚进行商讨。他发现,提议中虽未明言,但在学院管理、课程设置、师资构成等方面,西鹰都隐晦地要求占据主导地位。这所学院若建成,很可能将成为西鹰思想传播的合法堡垒,其毕业生将天然地对西鹰抱有亲近感,长远来看,其影响不可估量。

就在安若欢犹豫是否要彻底拒绝这份“厚礼”时,陆其琛的信使再次不期而至。这一次,没有口信,只有陆其琛亲笔写下的、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

“缓,查。”

依旧是言简意赅,却直指核心。陆其琛以其军人特有的敏锐直觉,嗅到了这份“礼物”背后可能隐藏的陷阱。他没有直接反对,而是提醒安若欢,不要急于做决定,必须彻底查清西鹰此举的真实意图,以及可能带来的所有后果。

安若欢收到这两个字,心中豁然开朗。他立刻以“兹事体大,需详加斟酌,并与晟国方面充分协商”为由,婉拒了西鹰使者的立即答复的要求,将此事暂时搁置。同时,他派出了最精干的人员,一方面深入调查西鹰国内类似“联合学院”在他国的运作模式和实际影响,另一方面,也开始秘密筛查“共管区”内那些与西鹰使者过往甚密、积极推动此事的官员和士子。

调查尚未有明确结果,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却如同阴云般笼罩了“共管区”北部几个毗邻草原的村落。疫情来势凶猛,患者高烧、咳血,死亡率极高,且传播极快。恐慌迅速蔓延,甚至影响到了互市的正常进行。

安若欢第一时间下令封锁疫区,调动所有医药资源进行救治。他深知,瘟疫若失控,比西鹰的千军万马更为可怕。他不顾属下劝阻,亲自前往疫情最严重的村落视察,指挥防疫。连日来的殚精竭虑,加上疫区恶劣的环境,终于击垮了他本就虚弱的身体。在一次巡视中,他旧伤复发,加之感染风寒,竟一头从马背上栽下,昏迷不醒。

消息传出,“共管区”内外一片震动。萧景宏闻讯,立刻派出宫中最好的太医,携带珍稀药材,火速北上。渊国朝中那些原本对安若欢心怀不满的人,此刻也暂时闭上了嘴,毕竟,若安若欢真有个三长两短,“共管区”这个巨大的利益聚合体将立刻面临分崩离析的危险。

而在北境军营,陆其琛接到安若欢病危的消息时,正在沙盘前推演西线布防。他握着军报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随即猛地将代表敌军的一枚旗子狠狠摁进了沙盘!

“废物!”他低吼一声,不知是在骂安若欢的不小心,还是在骂别的什么。他立刻下令,让随军的、最擅长治疗外伤和伤寒的军医,带上营中最好的药,即刻赶往“共管区”,并严令:“治不好安若欢,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他没有亲自前去探望。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此刻出现在“共管区”,尤其是在安若欢病重、局势微妙的时刻,只会引来无数不必要的猜测和纷扰。但他调动了北境军中用于传递最紧急军情的“鹞鹰”,确保能第一时间得到关于安若欢病情的每一个变化。

安若欢在昏迷了三天三夜后,终于被太医和军医联手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他醒来时,看到的是一脸憔悴、眼含泪光的白芷,以及守在门外、神色凝重的“共管区”属官和几位闻讯赶来的渊国朝中支持他的官员。

他虚弱地询问了疫情控制情况,得知在严厉的隔离和有效的药物控制下,疫情已得到初步遏制,这才稍稍放心。然而,他很快从属官闪烁的言辞和几位官员凝重的表情中,察觉到了异样。

在他病重期间,渊国朝中以及“共管区”内部,并不平静。有人趁机再次提出与西鹰合作建立“联合学院”之事,言辞间暗示安若欢的“保守”和“多疑”阻碍了“共管区”乃至渊国的发展;更有人暗中串联,试图推举新的、更“灵活”的人选,来接手或分薄安若欢对“共管区”的管理权。甚至,西鹰的使者也在私下活动,向一些关键人物许诺了诸多好处。

安若欢靠在榻上,听着这些汇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放在锦被外的、瘦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刚刚从瘟疫和病魔手中挣脱,便要立刻面对人心和权力的另一场“瘟疫”。

他沉默良久,对榻前的几位官员缓缓说道:“告诉那些人,‘联合学院’之事,待我身体稍好,自会给他们一个明确的答复。至于‘共管区’的管理……”他顿了顿,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只要我安若欢还有一口气在,便不容任何人,以任何方式,破坏此地的规矩与安宁!”

他的话语,如同定海神针,暂时稳住了惶惑的人心。

然而,安若欢自己知道,他的身体已经发出了最严厉的警告。这次重病,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元气。他还能支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