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就在他心神激荡,几乎要被那巨大的迷茫和自我怀疑吞噬之时,殿外传来了内侍小心翼翼的通传声:

“王爷,太后娘娘驾到。”

陆其琛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想整理一下仪容,却因伤势而动弹不得。

太后已扶着嬷嬷的手,缓步走了进来。她今日未施粉黛,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异常清亮,带着一种沉静的威仪。她挥手让所有宫人退到殿外等候。

“太后……”陆其琛挣扎着想坐起来行礼。

“躺着吧,伤得这么重,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太后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她在榻边的绣墩上坐下,目光落在陆其琛苍白憔悴的脸上和那厚厚的绷带上,眼中掠过清晰的心疼,但随即又被更深沉的忧虑所覆盖。

母子二人一时无言。殿内静得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良久,太后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其琛,这次……你太让哀家失望了。”

陆其琛喉头一哽,垂下眼帘:“臣……知错。”

“知错?”太后深深地看着他,“你错在何处?是错在不该贸然深入险地,还是错在……你一直以来所做的一切?”

陆其琛浑身一震,倏然抬头看向太后。

太后的目光毫不回避,沉痛而锐利:“你以为哀家深居宫中,就什么都不知道吗?你纵容甚至利用赵猛之流行刺安若欢;你为推行新政不择手段,激起民怨;你在边境屡屡挑衅,险些酿成大祸……其琛,你告诉哀家,这就是你想要的强大?这就是你给晟国带来的未来?”

太后的质问,远比李瑾则的试探和安若欢的直言更加直接,也更加刺痛。因为这是来自他一直渴望得到其认可的人。

陆其琛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想辩解,却发现任何言语在太后沉痛的目光下都显得苍白无力。

“太后……臣……臣只是……”

“只是什么?”太后打断他,语气愈发严厉,“只是觉得安若欢挡了你的路?只是觉得不用非常手段就无法快速强国?其琛,你被权力和嫉恨蒙蔽了双眼了!”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低沉却字字千钧:“哀家今日来,不是来听你辩解的。哀家是来告诉你,到此为止吧。”

陆其琛瞳孔骤缩:“太后……”

“安若欢此次前来,是诚意也是机会。”太后不容他插嘴,继续道,“陛下已有意缓和两国关系,恢复边贸,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你若再一意孤行,暗中阻挠,休怪哀家……不再顾念情分。”

太后的声音最后带上了冰冷的决绝:“这晟国的江山,是李家的江山,是万千百姓的江山,不是你陆其琛一个人争强好胜的赌注!你若再执迷不悟,哀家便是拼着这条老命,也要请陛下收回你摄政之权,让你好好在府中反省己过!”

这番话,如同最终判决,狠狠砸在陆其琛心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太后,眼中充满了震惊、受伤,以及一丝被彻底抛弃的绝望。

连太后……也要放弃他了吗?

因为他比不上安若欢?因为他失败了?

看着他这副模样,太后心中亦是一痛,但她硬起心肠,知道此刻绝不能心软。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心痛,有失望,也有最后一丝期望。

“其琛,好好想想吧。想想你最初想要的是什么。想想什么样的路,才能真正让晟国长久安宁,让你……问心无愧。”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离去,背影决然。

殿门再次合上。

陆其琛独自躺在榻上,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和灵魂。

皇帝的试探,安若欢的“教诲”,太后的最终通牒……所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他脑海中轰鸣,最终汇成一个他无法逃避的问题:

他坚持的一切,到底是什么?

是为了晟国?

还是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不输给那个名叫安若欢的阴影?

巨大的痛苦和迷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猛地蜷缩起来,不顾腿上的剧痛,将脸深深埋入锦被之中,发出一声压抑到了极致、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与此同时,安若欢下榻的驿馆。

封凛正一脸不忿地汇报:“相爷,晟国朝廷已经颁布诏令,宣布即日起逐步恢复边境互市,并着手组建边境联巡队伍。动作倒是不慢!可是……这功劳似乎全算在那李瑾则和几个主和派大臣头上了!对您救下陆其琛、促成此事只字未提!这简直是……”

“封凛。”安若欢淡淡打断他,正在翻阅一本晟国地方志,头也未抬,“我们来此的目的,是为了边境安宁,不是为了争功邀赏。目的达到即可,虚名有何意义?”

“可是相爷!”封凛急道,“若不是您冒险救他,陆其琛早就死在雪山了!哪还有现在的局面?他们这般态度,分明是过河拆桥!而且,陆其琛那人睚眦必报,阴险狠毒,他现在是被迫妥协,一旦他缓过劲来,定然还会……”

“他不会。”安若欢轻轻合上书卷,抬起头,目光深邃平静,“至少,短时间内不会。”

“为何?”封凛不解。

“因为这一次,击垮他的,不是失败,不是伤势,”安若欢望向窗外晟国皇城的天空,语气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淡然,“而是信念的崩塌。”

“他赖以支撑的所有理念和借口,都在雪山那场对话和之后各方的反应中,被彻底动摇了。他现在面临的,是比死亡更可怕的迷茫和自我怀疑。在没有想清楚之前,他不会,也没有力气再掀起大的风浪。”

封凛似懂非懂,但还是担忧:“可万一他想通了呢?万一他变得更极端了呢?”

安若欢微微沉默,片刻后才道:“那便是另一番较量了。但至少眼下,我们为两国百姓争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