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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湄在深宫之中,默默观察着这一切。她不知道兄长信中具体写了什么,也不知道太后究竟说了什么。但她看到了结果。

她冰冷的心湖,那丝微弱的涟漪再次荡漾开来,带着更复杂的情绪。

而安若欢在临河城,收到晟国方面动向变化的密报时,只是久久沉默,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那一丝残存的情义,终究……还是起到了一点微弱的作用。

但这缓和,又能持续多久?

在这巨大的利益和生存之争面前,这点微弱的情义,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又能照亮几步前路?

无人知晓。

唯有命运之轮,依旧冰冷地向前碾压而去。

临河城的危机暂缓,但紧绷的弦并未松懈。安若欢深知陆其琛的暂时退让绝非屈服,更像是暴风雨前短暂的低气压。他利用这宝贵的喘息之机,并未急于返回皇城揽权,而是真正沉下心来,扎根于临河城这片刚刚经历动荡的土地。

他的做法,让许多期待他雷厉风行清算旧账的人都感到意外。

他没有大兴牢狱,没有立刻对清河崔氏、陇西赵氏等涉案世家挥下屠刀。反而,他亲自走访了这些家族的宗祠,与那些战战兢兢、预备着承受雷霆之怒的族老们进行了一场场漫长而艰难的谈话。

谈话内容并非威逼恫吓,而是摆数据,讲利害,算大账。

他让户部官员摊开最新的漕运账目和国库收支,清晰地展示新政带来的实际好处——即便被层层盘剥,通过正规渠道缴纳赋税后,合法经营的利润依然远胜于过去在灰色地带提心吊胆的所得。他更指出,若漕运彻底瘫痪,覆巢之下无完卵,所有依附其生存的家族,包括他们自身,都将玉石俱焚。

“本相要的,不是你们的家产,更不是你们的性命。”安若欢的声音依旧带着病弱的沙哑,却有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本相要的,是一个河道畅通、商贾云集、百姓安乐、国库充盈的渊国。唯有国富,民方能强;唯有源活,水方能清。诸位皆是聪明人,是愿做这活水中的游鱼,还是愿做那竭泽中的枯骨?”

他给出了两条路:一条,既往不咎,但必须立刻交出所有非法控制的码头、船队,补足历年偷漏税款,家族子弟可参与新漕运司的考核任职,凭本事吃饭;另一条,负隅顽抗,则国法无情,抄家灭族,绝无宽贷。

恩威并施,条理清晰,更给了实实在在的出路。

这些盘踞地方多年的世家大族,本以为在劫难逃,早已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却没等到想象中的血腥清洗,反而等来了一场冷静理智的“谈判”。安若欢展现出的并非单纯的武力威慑,而是一种更深远的、基于共同利益的格局和掌控力。

权衡利弊之下,多数家族选择了臣服。毕竟,活着,并且有机会继续体面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处理完世家之事,安若欢的精力又转向了民生。他亲自督查堰闸修复工程,查看粮仓储备,安抚受影响的船工、脚夫,甚至微服私访,听取市井小民对新政最真实的看法和担忧。

他的身影频繁出现在码头、街市、乃至简陋的窝棚区。脸色依旧苍白,时不时会掩唇低咳,但眼神专注,态度平和。百姓们从最初的敬畏惶恐,到后来渐渐敢在他面前说上几句心里话,甚至递上一碗粗茶。

这些画面,通过花月楼和其他渠道,零零碎碎地传回晟国宫廷,也传到了安湄和陆其琛的耳中。

安湄在深宫之中,看着密报上兄长是如何耐心倾听一个老船工诉说生计艰难,并当场吩咐官员记录、设法解决时,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湿意。

这才是她敬重的兄长。他的强大,不在于杀伐决断,而在于这种俯身向下、却足以托起江山社稷的厚重力量。他或许也用手腕,也用心计,但他的目标始终清晰——救渊国,救这片土地上的所有子民。

而陆其琛,在收到类似的密报时,反应则截然不同。

他先是嗤之以鼻,认为安若欢又在作秀收买人心。但随着更多细节传来,看到安若欢是如何一步步将那些根深蒂固的旧势力分化、吸纳、转化为新政的支持者,如何将一场潜在的动荡转化为巩固权力的契机时,他脸上的不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阴沉。

他发现自己惯用的那些手段——挑动、破坏、暗杀、离间——在安若欢这种“笨拙”却扎实的治理面前,仿佛一拳打在厚重的棉絮上,力量被吸收、化解,甚至反而成了对方凝聚人心的助力。

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和无力感攫住了他。

尤其,当他看到国内因之前对渊国的封锁和骚扰而反噬自身的奏报越来越多,旧贵族们不断跑来诉苦索要补偿,边境百姓怨声载道时,这种焦躁达到了顶点。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对着舆图,一遍遍推演,却发现无论如何落子,似乎都无法真正撼动安若欢那看似缓慢、却坚定不移的步伐。

安若欢就像是在下一盘大棋,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着眼的是整个棋局的活力和未来。而他,却仿佛被困在了眼前的厮杀里,进退维谷。

“……王爷。”心腹内侍小心翼翼地声音在门外响起,“太后娘娘宫里的孙嬷嬷来了,说太后请您过去一趟。”

陆其琛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整理了一下衣袍:“知道了。”

太后宫中,药香依旧。太后的脸色比前几日更差了些,看到陆其琛,她示意左右退下。

“其琛,”太后看着他,目光沉痛而疲惫,“临河城的事,哀家都听说了。安若欢……他做得……比哀家想的,要好。”

陆其琛下颌线骤然绷紧,沉默不语。

“哀家知道你不服气,觉得他虚伪,作秀。”太后缓缓道,“可其琛,你想想,他为何能作秀成功?为何那些世家大族肯低头?为何那些百姓肯信他?因为……他给的,是实实在在的生路和盼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