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脉…”白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极力压抑的恐慌,“‘青囊引脉针’强行压下的蛊源躁动并未根除!战场凶险,瞬息万变!一旦…”
“我知道!”安若欢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急迫,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决绝,“所以,我需要你帮我,白芷。”他第一次,用一种近乎恳求,却又无比坚定的目光看着她,“帮我稳住这具身体,撑到破局的那一刻!我答应你,只要陆其琛脱险,局势稍定,我立刻回来,任你医治,绝不再逞强!”
白芷死死地盯着他,晨雾般的眸子里冰层碎裂,翻涌着剧烈的挣扎。医者的理智在疯狂呐喊:这是自杀!是拿他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命去赌博!但安若欢眼中的决绝,他话语中对局势精准冷酷的分析,以及对她的那份信任和托付…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药碗在她手中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几滴滚烫的药汁溅出,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瞬间烫红了一片。她却恍若未觉。
厢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墨菊压抑的啜泣声,和安若欢因情绪激动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许久,白芷猛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冰冷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端着那碗药,一步一步走到安若欢面前,将药碗重重地顿在他面前的桌案上,药汁溅出大半。
“喝了它。”她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地,没有丝毫温度,“然后,躺下。”她看也不看安若欢,转身走到药柜前,开始以一种近乎粗暴的速度翻找药材,瓶瓶罐罐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她不是在准备寻常的固本药,而是在配制更猛烈、更霸道,能在短时间内强行激发潜能、压制一切伤痛的“虎狼之药”!代价?她已经顾不上了。
安若欢看着桌上那半碗漆黑的药汁,又看向白芷那紧绷到极致的、散发着冰冷怒气的背影。他知道,这是她愤怒到极致,却也妥协到极致的表现。他不再犹豫,端起那半碗尚有余温的药,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液灼烧着喉咙,也点燃了他心中那簇必须胜利的火焰。
他躺回暖玉床,闭上眼睛,感受着药力在体内化开,也感受着白芷那无声的、带着巨大牺牲的守护。此去西山大营,前路艰险,九死一生。但他别无选择。
西山大营,此刻已化作一片燃烧的炼狱。
萧景琰的“追剿”大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不顾一切地扑咬着陆其琛撤退的部队。他们对地形的熟悉被发挥到了极致。小股精锐利用废弃的矿洞、干涸的河床、茂密的枯林,如同附骨之疽,不断袭扰晟军侧翼和后队,制造混乱,迟滞撤退速度。而萧景琰亲率的主力,则如同附骨之蛆,死死咬住陆其琛中军不放。
陆其琛身先士卒,玄甲已被血污和烟尘覆盖,但眼神依旧冰冷如铁,挥舞着佩剑,一次次将扑上来的亡命之徒斩落马下。他的亲卫拼死护在他周围,用身体筑起一道血肉长城。然而,萧景琰的疯狂和地利优势,让这支疲惫的晟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每退一步,都洒下滚烫的鲜血。
“王爷!前方就是大营辕门!”一名亲卫嘶声喊道,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陆其琛抬眼望去,西山大营那简陋但坚固的木制寨墙已隐约可见。寨墙上,留守的晟军士兵正张弓搭箭,严阵以待,试图接应溃退的主帅!
然而,就在这希望乍现的瞬间,异变陡生!
一支淬了幽蓝寒芒的弩箭,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毫无征兆地从侧翼一处陡峭山崖的阴影中激射而出!角度刁钻至极,目标直指陆其琛因挥剑而暴露出的肩颈连接处!速度之快,破空之声被震天的喊杀完全掩盖!
“王爷小心!”一名眼尖的亲卫目眦欲裂,奋不顾身地扑过去想用身体阻挡!
噗嗤!
弩箭穿透了亲卫的胸膛,去势稍减,却依旧带着致命的余威,狠狠钉入了陆其琛左肩靠近锁骨的位置!一股冰冷刺骨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陆其琛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晃,几乎从马上栽落!那幽蓝的寒芒迅速在伤口周围蔓延开,带来一种诡异的麻痹感!
“放箭!掩护王爷!”亲卫统领发出凄厉的咆哮!
寨墙上的箭雨瞬间覆盖了弩箭射来的方向,压制住了可能的后续攻击。几名亲卫拼死将摇摇欲坠的陆其琛抢下马背,连拖带拽,在无数盾牌的拼死掩护下,终于冲进了大营的辕门!
“关闭辕门!死守!”留守将领的怒吼响彻营寨。
沉重的木门轰然关闭,将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渊国追兵暂时挡在了外面。疯狂的撞击声、箭矢钉入门板的笃笃声、以及萧景琰那充满怨毒和狂喜的咆哮声,如同地狱的奏鸣曲,在门外响起!
“王爷!”众将围拢上来,看着被安置在担架上、脸色因剧毒和失血而迅速灰败下去的陆其琛,心胆俱裂!
陆其琛强撑着睁开眼,剧毒带来的麻痹感正飞速蔓延,左肩伤口流出的血已变成诡异的暗紫色。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串模糊的气音,意识迅速沉入黑暗。
“毒…是剧毒!快找军医!”营帐内瞬间陷入巨大的恐慌!
就在西山大营辕门关闭、陷入苦守与绝望的同一时刻,一支风尘仆仆的小队,如同撕裂阴云的疾电,冲破了外围零星的阻截,抵达了营寨的侧翼!
安若欢被墨菊和两名精悍的王府侍卫护在中间。他脸色苍白如纸,裹着厚厚的狐裘,身体在马背上微微摇晃,全靠一股惊人的意志力支撑。这一路的颠簸疾驰,对他尚未痊愈的身体是巨大的摧残,心口那被强行压下的蛊源,如同不安分的毒蛇,在药力和疲惫的双重冲击下,蠢蠢欲动。但他眼中燃烧的火焰,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