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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幽泉魂愈明,乌府深谈禁地秘

回到那家隐匿于城东角落、名为“寂魂居”的客栈,楚云并未有丝毫松懈。

他再次确认了房间内外布下的防护阵法运转无误后,才于石床上盘膝坐下,将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那几滴来之不易的九幽魂泉的研究之上。

盛放泉水的玉瓶静静置于掌心,触手冰凉刺骨,仿佛握着一小块万载玄冰。

然而,那股寒意并非单纯的物理低温,而是一种能够穿透血肉、直抵灵魂深处、蕴含着至阴至纯本源的奇特能量波动。

它非但不会冻伤神魂,反而如同磁石般,吸引着、呼唤着神魂本源去靠近、去融合。

楚云小心翼翼地,以自身精纯的混沌灵力为引,如同最灵巧的手指,从密封的瓶口处,极其轻柔地引出一丝几乎微不可察的泉水气息,然后谨慎地将其导向自己那浩瀚的识海。

“嗡……”

识海之中,那柄刚刚经过魂源玉髓充分滋养、隐患尽去、光华内敛的混沌魂剑,在感知到这丝九幽魂泉气息的刹那,仿佛遇到了命中注定的补品,竟发出了比之前吸收魂源玉髓时更加欢快、更加渴望、甚至带着一丝雀跃情绪的清越嗡鸣!

那丝精纯至极的九幽魂泉气息,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主动缠绕上暗灰色的剑身,并迅速融入其中。

下一刻,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混沌魂剑那原本略显灰暗的色泽,仿佛被注入了无形的活力与灵性,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愈发深邃、通透,剑体内部隐隐泛起一层微不可察、却真实存在的幽深光晕,仿佛剑身之内蕴藏着一方微缩的幽冥宇宙。

剑身内部那些刚刚被魂源玉髓修复的、最细微的能量结构与符文脉络,在这至阴至纯魂力的持续滋养与洗练下,似乎变得更加坚韧、更具活性,与楚云神魂本源的连接也愈发紧密无间。

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凉而舒畅的感觉,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流淌过楚云神魂的每一个角落。

“果然神效!不愧是天地孕育的魂道奇珍!”楚云心中涌起难以抑制的欣喜。这九幽魂泉对混沌魂剑的温养效果,其契合度与深入程度,远胜魂源玉髓!

魂源玉髓如同大补的丹药,能快速修复损伤,补充魂力;而九幽魂泉,则更像是本源之水,能从最根本处滋润、提升魂剑的材质与潜力,使其发生某种内在的蜕变。

楚云几乎可以预见,若能寻到更多九幽魂泉,长期用以滋养,混沌魂剑的潜力必将得到前所未有的提升,甚至在未来,极有可能衍生出新的、与幽冥、轮回相关的强大神通!

他将剩余的泉水重新小心封好,收入青木灵戒最安全的角落,准备留待日后修为精进,或是冲击关键瓶颈时再慢慢使用,务求物尽其用。

至于那块从矿洞中得来的高品质魂源玉髓,他暂时不打算服用。此物蕴含的魂力至阳至纯,或许在关键时刻,能有其他意想不到的用途,比如用于炼制某些特殊丹药,或是作为某些强大阵法的能量核心。

次日午时,天光依旧晦暗,枉死城笼罩在一片沉闷的灰色调中。

楚云按照乌渊所给纸条上的地址,带着始终保持警惕的白璞,准时来到了城西区域。

与城中心那如同沸腾锅釜般的混乱与喧嚣截然不同,城西显得格外冷清与破败。

街道两旁的建筑大多低矮残破,墙皮剥落,露出里面黑色的砖石,许多房屋甚至已经半塌,如同垂死的巨兽匍匐在地。

街道上行人稀少,偶尔能看到几个蜷缩在墙角、眼神麻木的流浪鬼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衰败、腐朽与绝望的气息。

乌渊的府邸,位于一条尤其僻静、几乎被遗忘的小巷最深处。

门庭并不显赫,甚至可以说有些寒酸,朱漆大门上的颜色早已斑驳脱落,露出了木材原本的纹理,门环也带着锈迹。

唯有门楣之上,那块历经风雨、边缘磨损、却依旧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的木匾,以及其上那个以古朴笔法刻画的、苍劲有力的“乌”字,还隐约透露着这个家族昔日的些许荣光与坚持。

楚云伸手,叩响了那带着凉意的铜质门环。清脆的叩击声在寂静的小巷中回荡。

片刻后,伴随着一阵缓慢而拖沓的脚步声,大门被“吱呀”一声从内拉开一条缝隙。一名须发皆白、身形佝偻、脸上布满深深皱纹的老仆,用一双浑浊的眼睛打量了一下门外的楚云和白璞,随即颤巍巍地将门完全打开,沉默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着二人入内。

府邸内部,与外面的破败相一致,处处透着简朴与清冷。

院落不算小,但并未过多修饰,青石铺就的地面缝隙间长着些耐阴的苔藓。角落里种植着一些在幽冥域特有的、枝叶呈现暗紫色或灰白色的奇异植物,虽然被打理得还算整洁,却难掩那股深入骨髓的、源自家族衰落的冷清与寂寥之气。

乌渊早已在正厅等候。见到楚云准时到来,他脸上露出真诚而温和的笑容,快步迎上前:“楚先生果然守信,快请进,快请坐。”

分宾主落座后,那名老仆默默奉上两杯清茶,茶汤颜色深邃,散发着淡淡的阴属性灵气。

楚云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这间陈设简单的厅堂,发现这里的布置虽然看似朴素,但一些不经意的细节处,却显露出不凡。

比如墙壁上悬挂的几幅颜色古旧、笔墨已然有些模糊的画卷,其上描绘的山川地貌扭曲怪诞,并非外界任何已知的地形,隐隐与轮回禁地的传闻相符;

又如靠墙的博古架上,随意摆放着的几件残破罗盘、刻画着未知符文的骨器,虽然灵光黯淡,却依旧散发着极其微弱而稳定的空间波动。

这些都从侧面印证了乌家曾经确实与那神秘莫测的轮回禁地,有着极深的历史渊源。

“乌兄,昨日你赠予的那枚玉简,其中的地图详实精准,规避‘迷魂雾瘴’的法门更是玄妙异常,闻所未闻。楚某已仔细验看,确信绝非外界道听途说所能比拟。乌家传承,果然底蕴深厚,令人佩服。”楚云开门见山,首先肯定了对方的诚意与价值。

乌渊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被认可的欣慰,但随即又被更深的落寞所取代,他轻叹一声,语气带着几分沧桑:“楚先生过奖了。祖上荣光,探索禁地,守护秘辛,到我这一代,早已凋零殆尽,人丁稀薄,只剩下这些故纸堆里的零星记载,和流淌在血脉里的一点模糊记忆,勉强维系着,不让传承彻底断绝罢了。让先生见笑了。”

“乌兄不必妄自菲薄。”楚云神色平静,语气却带着一种力量,“知识与传承,尤其是关乎生死之地奥秘的传承,在某些时候,其价值远胜于蛮力与一时的修为。这才是家族真正不朽的根基。”

他顿了顿,将话题引入核心:“关于合作探索轮回禁地之事,楚某原则同意。进入之后,我会依照约定,尽力帮你寻找‘先祖魂碑’的碎片。不过,楚某对禁地内部的认知,大多源于传闻与零星记载,可谓知之甚少,还望乌兄能不吝赐教,将所知险要与关窍坦诚相告。”

乌渊神色一正,肃然道:“这是自然。既然决定合作,乌某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无半分隐瞒。”他挥手示意那名老仆退下,并悄然激活了厅堂内一个布置巧妙的、散发着微弱魂力波动的隔音结界,将内外声音彻底隔绝。

“轮回禁地,”乌渊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叙述古老秘辛的郑重,“位于我幽冥域极西之地,那片与灵族疆域接壤、空间规则混乱、被称为‘混沌边缘’的荒芜地带。其形成之因早已湮灭在时光长河中,不可考证。有传说乃上古时期,数位执掌轮回本源的大能在此爆发惊世之战,打碎了部分轮回法则所遗;也有古老典籍隐晦提及,其本身就是这方天地轮回法则的一处天然显化之地,是生与死、过去与未来的交错节点。”

“禁地最外围,被终年不散、浓郁如实质的‘轮回迷雾’所笼罩。这迷雾非同小可,它不仅能够扭曲修士的五感与神识探查,让人如同陷入无边迷宫,更能直接引动修士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执念,滋生心魔,无声无息地侵蚀神魂根基。寻常修士若无特殊防护,踏入其中,不消片刻便会灵智沦丧,迷失自我,最终魂飞魄散,成为迷雾的一部分。”

“唯有持有真正的‘轮回印’,并在禁地每次开启的特定时辰,于几处固定的、被称为‘轮回节点’的空间薄弱点将其激发,才能引动轮回法则共鸣,暂时打开一条相对稳定的通道,得以安全进入。”

“而进入禁地之后,也并非就此坦途。”乌渊语气愈发凝重,“根据祖籍记载和家族口耳相传的秘密,轮回禁地内部,大致可分为三层区域。”

“最外层区域最为广阔,几乎无边无际,但也相对而言‘安全’一些——当然,这种安全是相对于更深处而言。主要的危险来自于那些长期受到轮回之力浸染而异变的妖兽、以及更加狂暴强大的古老游魂,此外便是诸多天然形成的绝地,例如能吞噬神魂、陷入便难以挣脱的‘蚀魂沼泽’,以及那刮起时如同亿万利刃切割灵魂的‘裂魂风谷’等。我昨日提供给先生的地图,主要覆盖的便是这外层区域,标注了部分相对安全的路径与资源点。”

“中层区域,则开始真正触及禁地的核心诡异。那里空间结构不稳定,时常出现空间褶皱甚至短暂的时间乱流,危机四伏。更充斥着大量上古时期遗留至今的残缺杀阵与古老禁制,威力虽因岁月而衰减,却依旧足以轻易抹杀返虚境修士。那里盘踞着一些极其强大、拥有智慧的古魂灵和因轮回之力而彻底异变的恐怖生物,甚至……家族最古老的札记中隐晦提及,可能有自远古沉眠至今的不可名状存在苏醒。而先生志在必得的‘轮回紫莲’,据多部古籍交叉印证,最有可能生长的位置,便是位于中层与核心区域交界地带的一处神秘之地——‘往生湖畔’。”

“至于最核心的区域……”乌渊说到这里,语气变得极其凝重,甚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源自血脉传承的恐惧,他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惊扰到什么,“家族的记载对此语焉不详,大多只有只言片语的警告,反复强调后人绝不可踏足,连窥探的念头都不要有。传闻那里直接涉及轮回的根本秘密,是生命归宿的起点与终点,是连时间都无法触及的绝对禁忌之地。有进无出,是真正意义上十死无生的最终绝地!”

楚云默默听着,面色沉静,心中却如同翻江倒海。乌渊的描述,不仅与他之前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的零碎信息相互印证,更补充了大量至关重要的细节与内在逻辑,让他对轮回禁地的复杂结构与层层递进的凶险,有了前所未有的直观而深刻的认识。

“至于那‘先祖魂碑’……”乌渊稍微平复了一下心绪,继续道来,“据家族秘典记载,乃是我乌家第七代先祖,一位名为乌桓的惊才绝艳之辈,其在寿元将近、大道无望之时,毅然独自闯入禁地中层,最终于一处名为‘魂寂平原’的辽阔之地坐化。其毕生修为、魂道感悟以及对轮回的些许理解,尽数凝聚,化作了一块非金非玉的玄色石碑,碑上自然浮现其毕生参悟的魂道秘法奥义。”

他脸上浮现追忆与痛惜之色:“后来,家族遭逢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变,有核心族人背叛,勾结外敌,潜入禁地,企图盗取魂碑。虽未让其得逞,但激烈的争斗中,魂碑被叛徒以阴毒手段击碎,碎片崩散,大多遗落于魂寂平原及其周边区域。此物对我乌家而言,不仅是至高无上的传承信物,更冥冥中关乎着我乌氏一族的血脉气运能否延续。还望先生深入禁地后,能多多留意。” 说着,他珍而重之地从怀中取出一枚更小的、颜色深沉的玉简,双手奉上,“这里面,以魂力烙印了魂碑碎片可能散发出的独特气息波动特征,以及其大致的形态影像。”

楚云接过玉简,神识沉入其中,迅速将其中蕴含的信息烙印在脑海深处,随即点头,郑重承诺道:“乌兄放心,此物特征楚某已牢记。若机缘巧合遇到,必当尽力为乌家寻回。”

“乌某在此,先行谢过先生!”乌渊闻言,脸上露出由衷的感激之色,起身对着楚云深深一揖。

随即,他又神色严肃地提醒道:“另外,有一事必须告知先生。轮回禁地之秘,并非我乌家一族知晓。鬼族皇庭高层、那几个传承久远的大宗门,甚至灵族、人族的一些隐秘势力,都可能掌握着部分情报,并会在每次禁地开启时,派遣精锐弟子或长老进入其中,争夺机缘。每次禁地开启,看似平静,实则内部都是一场各方势力交织、不见硝烟却更加残酷的腥风血雨。先生虽实力高强,手段非凡,但还需时刻小心提防其他进入者,有时,人心比禁地本身的危险更为可怕。”

楚云目光微不可察地一闪,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夜幽皇子那阴鸷俊美的面容。以此人的性格与权势,绝不会错过轮回禁地这等机缘。届时在禁地之内,一场恶战恐怕在所难免。

“还有一事,或许更为紧要,”乌渊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神秘的意味,“据我家族代代相传的古老预言碎片,以及近期我观测幽冥域星象异动显示,此次轮回禁地开启,其内部轮回之力的潮汐波动似乎与往常不同,极不稳定,或许……会有远超以往的巨大变故发生。先生若决定进入,务必做好万全准备,尤其是……应对心魔与轮回幻境的手段!需知,禁地之中的轮回之力,对于修士心境的拷问与侵蚀,其凶险程度,往往远胜于外在的妖兽与绝地!”

楚云心中猛地一动,立刻想到了自己拍下的那张“轮回涅盘丹”丹方。此丹功效正是护持灵台一丝清明不灭,抵御心魔侵袭与轮回幻境迷惑,看来冥冥之中,此物正是为此番劫难所准备!

两人又就进入禁地后的一些具体细节进行了深入的商议,包括大致的前进路线规划、几个可能作为汇合或传递信息的备用地点(乌渊表示他届时也会进入禁地,但为了不引人注目、分散风险,双方可分开行动,依靠特制的、能在禁地内短距离传讯的玉符保持联系),以及遇到某些公认的致命危险或突发空间异变时的紧急应对策略。

谈话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楚云感觉获益良多,许多之前的疑惑得以解开,对轮回禁地的认知变得清晰了许多,心中对乌渊的信任度,也随之增加了不少。

告辞之时,乌渊亲自将楚云送到府门外,站在那斑驳的门槛前,他再次郑重地、如同托付般说道:“楚先生,禁地之内,九死一生,诡谲莫测,万事务必以安全为重,小心谨慎。乌某……会在禁地之内,静候先生的佳音。”

返回客栈的路上,楚云思绪纷杂,如同乱麻。乌渊的描述,将轮回禁地的凶险赤裸裸地展现在他面前,那远超他最初的预期。

然而,风险与机遇并存,禁地深处所蕴含的机缘,也同样让他心动不已。

不仅是为了彻底修复青木灵戒、滋养万物母气泉眼,以及寻找关乎未来道途的轮回紫莲,禁地本身那独特的、蕴含轮回法则的环境,或许也能助他进一步感悟混沌大道的包容与衍化,极大地锤炼他的道心与意志。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做好最充足的准备!”楚云暗自下定决心,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在接下来直到轮回禁地正式开启的这段宝贵时间里,他需要进行一次短暂的闭关,进一步利用九幽魂泉温养混沌魂剑,熟悉并掌控因炼化魂源玉髓而提升的神识力量,同时,必须开始尝试炼制那至关重要的“轮回涅盘丹”。

然而,就在他抬脚踏入寂魂客栈那略显阴森的大门门槛,身形完全融入大堂内部昏暗光线的刹那——

一股极其隐晦、如同潜藏在冰层最深处毒蛇般的阴冷杀意,如同早已准备好的附骨之疽,骤然迸发,精准无比地、死死锁定了他!

楚云脚步猛地一顿,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混沌道瞳几乎在千分之一刹那内便自主激发到极致,灰白色的视野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瞬间扫过整个空旷的客栈大堂——

柜台后,只有那个依旧昏昏欲睡、对一切毫无所觉的店小二。

几张破旧的桌椅安静地摆放着,角落里堆积着些许杂物。

一切看似如常,没有任何异样的人影或能量波动。

“是错觉吗?还是对方隐匿的手段实在太高明?”楚云眉头紧紧蹙起,心中警铃大作。但神魂深处传来的、那如同被针尖抵住般的清晰警兆,却在疯狂地提醒他,危险已然临近,绝非错觉!

夜幽的人,或者说,那位实力深不可测的“阴骨”长老,他们的耐心似乎已经……耗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