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黑色的天幕,如同浸透了万古死寂与无尽怨念的厚重帷幕,没有一丝星光月光,沉甸甸地笼罩着整座枉死城,将一切光线与生机都贪婪地吞噬。
在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背景下,城东那家名为“寂魂居”的客栈,更显得如同墓穴般孤寂与荒凉。
客栈内,唯一一间亮着微弱魂灯光芒的客房中,楚云正盘膝坐在那张冰冷坚硬的石床之上。
他周身气息内敛到了极致,呼吸悠长而几不可闻,仿佛与房间内弥漫的阴暗、与窗外那无边的夜色彻底融为一体,化作了一块没有生命的顽石。
白璞化作的白虎小童,则安静地蜷缩在门边的阴影里,看似慵懒,实则全身肌肉紧绷,保持着最佳的警戒姿态。
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昏暗中闪烁着锐利的金芒,如同最警惕的哨兵,耳朵时不时地微微颤动一下,捕捉着窗外巷道中传来的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哪怕是枯骨被夜风卷动的细微摩擦声,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回到这处更为隐蔽、几乎被人遗忘的落脚点已有一整日的时间。
楚云布下的数层融合了混沌符文与简易幻阵的隔绝阵法,如同无形的、坚韧的蛛网,将这小片空间与外界潜在的危险暂且隔离开来,提供了短暂的喘息之机。
然而,他眉宇间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却如同刻印般未曾散去。
与影枭那短暂却激烈无比的一战,虽最终凭借混沌道瞳洞悉虚妄的玄妙,以及白璞庚金神雷对鬼道功法天生的克制而险胜,但其间经历的凶险与命悬一线的压迫感,唯有亲身经历者方能深刻体会。
影枭临死前那充满怨毒与不甘的诅咒,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心头,而其背后那位实力深不可测、已然达到返虚境大圆满的夜幽皇子,更是如同两座无形却重若千钧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神魂之上,带来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返虚境大圆满的夜幽……”楚云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膝盖,脑海中思绪如同电光般飞转。他冷静地评估着自身与对手的实力差距。
如今的他,凭借万古罕见的混沌道体、玄奥莫测的太初衍道剑、诸多强大神通以及白璞的倾力辅助,面对寻常的返虚后期修士,或许尚能周旋,甚至寻隙战而胜之。
但面对一只脚已稳稳踏入问道境门槛、底蕴深厚、手段未知的大圆满强者,尤其是夜幽这等鬼族皇子,其胜算,微乎其微,近乎渺茫。
更何况,夜幽身为皇子,麾下势力盘根错节,爪牙众多,绝非独身一人的散修可比。
“实力!必须尽快提升实力!”楚云深吸一口带着阴寒与霉味的空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杂念与一丝焦躁,目光重新变得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寒铁般坚定、锐利。
眼下当务之急,是彻底解决潜伏在神魂深处的两大隐患——那寂灭之主不知何时种下的、如同附骨之疽般的隐蔽魔印,以及混沌魂剑因过度承载体之隐雷、灵之隐雷的狂暴力量,以及在云雾城湮灭魔物时承受反冲而留下的、几不可查却可能影响未来的细微损伤与暗痕。
这两大隐患不除,就如同美玉微瑕,不仅日后修行之路必生窒碍,难以精进,更可能在冲击关键瓶颈或面临强敌时,引发致命的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他收敛心神,动作极其小心地从青木灵戒最深处,取出了那个花费一千两百万天价巨资拍得的玉瓶。
瓶身触手温润,似玉非玉,材质特殊,透着一种能安抚心神、驱散杂念的冰凉意蕴。
拔开那以某种妖兽软木制成的瓶塞,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洗涤灵魂本源、让人灵台瞬间清明的奇异清香,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这股清香所过之处,连房间内原本无处不在、试图侵蚀生者神魂的阴寒魂丝,都如同遇到了克星,被逼退、净化了不少,使得房间内的气息都为之一净。
瓶内,那团鸽卵大小的魂源玉髓,呈现出一种完美无瑕的乳白色,内部仿佛有液态的、氤氲生辉的光华在缓缓流淌、旋转,散发出精纯、平和而又磅礴无比的魂源之力。
仅仅是靠近感知,楚云识海深处那柄作为神魂核心的混沌魂剑,便传来一阵近乎渴望的、清越的剑鸣,暗灰色的剑身微微震颤着,那些潜藏在剑身深处的细微裂痕与暗伤,似乎都在发出无声的、亟待修复的呐喊。
“小白,为我护法,我要开始炼化此物,不容有失。”楚云对守在门口,如同最忠诚卫士的白璞传音道,声音沉稳而郑重。
“楚大哥放心!有我在,绝不让任何东西打扰到你!”白璞重重点头,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周身那层淡金色的庚金护魂罩光芒内蕴流转,将警戒之心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深知此刻对楚云的重要性,这关乎根基与未来,容不得半分闪失。
楚云不再犹豫,将玉瓶微微倾斜。那团乳白色的玉髓,仿佛拥有自身的灵性般,顺从地、轻盈地滑入他的口中。
没有预想中磅礴药力化开时带来的冲击与胀痛感,魂源玉髓入喉之后,仿佛瞬间化作了一股温润至极、却又无孔不入的春日细雨,悄无声息地浸润着他的四肢百骸、经脉网络,最终,绝大部分精纯药力如同受到了神魂本源的无形牵引,百川归海般,径直涌向他那浩瀚的识海深处。
“嗡——!”
识海之中,那柄擎天而立、剑身流淌着宇宙生灭玄奥符文的混沌魂剑,在魂源玉髓力量涌入的刹那,骤然爆发出欢欣雀跃、如同龙吟般的清越嗡鸣!
魂源玉髓所化的乳白色光华,如同世间最细腻、最温柔、也最坚韧的丝线,一层层,一道道,缠绵而坚定地缠绕上那暗灰色的、蕴含着破灭道韵的剑身。
这些光华如同拥有生命的灵液,精准地渗透、滋养进那些因强行吞噬体之隐雷与灵之隐雷的狂暴本源,以及在云雾城湮灭六大魔物时承受恐怖反冲而留下的、几不可查的细微裂痕与能量淤塞的暗伤之中。
一种清凉舒泰、难以言喻的极致愉悦感,瞬间传遍了楚云的整个神魂。仿佛一个在沙漠中长途跋涉、干渴欲死的旅人,骤然浸泡在了温暖而充满无尽生机的神圣灵泉之中,灵魂的每一个最细微的角落,都在发出满足而悠长的叹息。
那些如同附骨之蛆般顽固的隐患与暗伤,在这精纯至极、近乎本源的魂源之力滋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弥合、抚平。
混沌魂剑的整体颜色变得更加深邃内敛,光华尽收,却更显厚重与不凡。剑身上那些玄奥的宇宙生灭符文,也仿佛被这魂源春雨洗练过一般,变得清晰了数分,流转之间,散发出的魂力波动愈发纯粹而强大,隐隐带着一丝凌驾于万物之上、破灭万法、审判众生的无上道韵。
与此同时,另一部分更为精纯的魂源之力,则如同溪流汇入大海,自然而然地融入了楚云自身的神魂本源之中,使得他的神识之力如同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开始水涨船高。
原本因突破返虚境以及连番激烈大战而稳固在四百里范围的神识覆盖区域,此刻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湖面,感知的波纹一圈圈荡漾着,坚定而迅速地向外扩张,最终稳稳地停在了四百五十里左右!
不仅如此,神识的凝练程度与操控精细度也更上一层楼。楚云心念微动,便可轻而易举地分化出数百道细若游丝、却又坚韧无比的神识触须,能够进行更精微复杂的能量操控、符箓绘制、阵法推演等操作。
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身对《流云步》中涉及空间折叠技巧的运用,将更加得心应手,而对于各种阵法的解析与推演速度,也必将有显着的提升。这无疑是综合战力的一次不小飞跃。
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与专注中悄然流逝。整整三个时辰之后,石床之上,楚云缓缓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在他眼眸开阖的瞬间,仿佛有混沌初开、星河流转的神光一闪而逝,随即归于平静,显得愈发深邃浩瀚,如同蕴含了无垠的星海。
之前因连续激战、施展禁术以及神魂隐患而残留的一丝深层次的疲惫与滞涩感,此刻已然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灵台清明、神魂饱满与圆融无暇。
混沌魂剑隐患尽除,甚至因祸得福,在魂源玉髓的滋养下,品质更胜往昔,剑心通明!这为他接下来无论是探索险地,还是应对强敌,都提供了最坚实、最可靠的神魂保障。
“恭喜楚大哥!”白璞感受到楚云身上那股更加深沉内敛、圆融无瑕、仿佛与周围天地更加契合的强大气息,由衷地感到欣喜,一直紧绷的小脸也终于放松了下来,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楚云嘴角刚泛起一丝温和的笑意,正欲开口说些什么,脸色却猛地一凝!
他清晰地感应到,自己布设在客栈外围最边缘、最为隐蔽的一道警戒符文,被一股极其隐晦、陌生而精纯的力量,如同羽毛拂过水面般,极其轻微地触动了一下!
那感觉细微到了极致,如同平静无波的深潭之中,落入了一粒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尘,若非他此刻刚刚炼化魂源玉髓,神识敏锐度与感知力远超平常状态,几乎根本无法察觉这细微到极点的变化。
“有人来了,小心。”楚云立刻传音警示,声音凝重。同时他眼神示意白璞彻底收敛周身所有气息,连那淡金色的护体光晕都完全内敛。
而他自身,也瞬间将呼吸、心跳乃至体内灵力的流转都压制到了最低点,整个人如同真正化作了一块没有生命波动的冰冷岩石,与身下的石床、与房间的阴影彻底融为一体。
片刻的、令人窒息的寂静之后,房间外那粗糙的木制走廊上,传来了寂魂客栈那名店小二特有的、如同砂纸在粗糙石面上摩擦般的沙哑声音:
“楚先生,打扰了。楼下有位客人求见,说是您故人之后,姓乌。”
“乌?”楚云心中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急转。他在幽冥域乃至整个人族疆域,记忆中都并无姓乌的故人交集。是夜幽皇子设下的新陷阱?故意用这种看似合理的借口接近?还是……与那即将探索的、神秘莫测的轮回禁地有关?
他沉吟片刻,混沌道瞳悄然开启到微不可察的程度,灰白色的视野瞬间穿透了那扇厚重的、布满岁月痕迹的木门。
只见那名面色麻木的店小二身后,安静地站着一位身着干净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
此人面容清秀,眉目间带着几分儒雅的书卷气,眼神灵动而清澈,修为在周天境巅峰左右,气息平和纯净,周身魂力运转中正绵长,与寻常鬼族修士那种普遍存在的阴戾、死寂、暴虐的感觉截然不同,倒更像是人族中那些潜心修行、不问世事的儒道学士。
“请他进来吧。”楚云沉声开口,声音透过房门传出,平稳如古井无波,听不出丝毫内心的情绪起伏。
同时,他暗中悄然运转体内混沌灵力,太初道剑的虚影在宽大衣袖遮掩下的掌心之中若隐若现,散发着冰冷的剑意,做好了随时应对任何突发状况的万全准备。
店小二应了一声,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门被从外面轻轻推开,发出“吱呀”的轻微声响。
那青衫男子迈着从容的步伐走入房间,目光快速扫过盘坐在石床上的楚云以及门边阴影里看似无害的白璞,随即对着楚云拱手,行了一个标准的人族修士见面礼,姿态不卑不亢,笑容温和而真诚:
“在下乌渊,冒昧前来打扰,失礼之处,还望楚先生多多海涵。”
楚云目光如电,仔细地打量着对方,从对方的容貌、气息、姿态到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不放过。他不动声色地问道:“乌兄客气了。不知特意寻来,找楚某有何指教?恕楚某眼拙,似乎并不记得与乌家有何旧谊。”
乌渊似乎对楚云的反应早有所料,脸上并无任何尴尬或意外之色,反而自顾自地在桌旁那张冰冷的石凳上安然坐下。
他的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楚云手指上那枚看似普通、实则内蕴乾坤的青木灵戒,微笑道:“楚先生自然不认得我这般无名小卒。只是在下家族有些特殊的消息渠道,得知先生近日似乎在枉死城内,多方打听关于‘轮回禁地’的消息,尤其是对那‘魂源玉髓’和传闻中的‘九幽魂泉’颇为关注。故而冒昧前来,想与先生做一笔对双方都有利的交易。”
楚云眼神微不可察地一凝,心中警惕之意更甚。此人竟能如此准确地把握他在枉死城的动向和核心目标!这份情报能力,绝非常人所能及。
“哦?不知是何交易,能让乌兄如此费心寻来?”楚云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既不显得热切,也未直接拒绝。
乌渊压低了声音,身体微微前倾,显得郑重了几分:“楚先生此番不惜重金拍下魂源玉髓与轮回印,冒着风险潜入这幽冥域,真正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解除自身隐患吧?那轮回禁地最深处,传说中能助人悟道、窥见轮回、甚至重塑根基的天地奇珍——‘轮回紫莲’,才是先生真正志在必得之物,对否?”
此言一出,纵然以楚云的定力,心中也不由得剧震!
轮回紫莲关乎青木灵戒的彻底修复、万物母气泉眼的复苏,更关系到他未来冲击问道境、奠定无上道基的核心秘密之一!此等机密,竟被这初次见面的乌渊一语道破!
“乌兄何出此言?轮回紫莲乃是传说中的神物,楚某岂敢有此奢望。”楚云强压下心中的波澜与瞬间涌起的杀意,声音依旧努力保持着平稳,反将一军。
乌渊似乎看出了楚云的戒备与试探,也不点破,只是笑了笑,伸出右手食指,指尖泛起一丝微弱却极其精纯凝实的魂力光华。
他在冰冷的石桌面上,以一种独特的韵律和笔触,轻轻划动起来。一个扭曲、古朴、透着苍茫气息,却隐隐与楚云从林远那里得到的残缺地图上某个模糊标记相互呼应、甚至能补全其细节的奇异符文,缓缓在桌面上成型,闪烁着微光。
“不瞒先生,”乌渊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源自家族历史的傲然,以及几分时过境迁的落寞,“我乌家,祖上曾是世代守护轮回禁地外围的古老家族之一,虽历经数次天地大变与家族内部变故,如今已然没落,人丁稀少,不复先祖荣光,但对于轮回禁地的了解,尤其是其外围区域的诸多隐秘、路径、陷阱,远非外界那些依靠道听途说、零碎探索的家伙可比。”
他目光坦诚地看向楚云,继续说道:“先生手中的‘轮回印’,虽是无价之宝,能打开禁地大门,获得进入的资格。但若无正确的路径指引,以及规避禁地内诸多天然形成、乃至上古遗留的致命陷阱与诡异存在的方法,贸然闯入其中,尤其是深入核心区域,无异于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九死一生。”
“禁地之内,不仅有能迷失神魂、侵蚀灵智的天然‘迷魂雾瘴’,有刮骨消魂、冻结元婴的‘蚀骨阴风’,更有上古大能交战残留的残缺杀阵、因轮回之力长期侵蚀而异变的恐怖妖物,以及一些……无法以常理度之的时空裂隙与轮回幻象。”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诚恳:“我可以为先生提供一份家族历代积累、相对完整的禁地外围地图,以及安全避开几处公认最为危险、堪称绝地区的具体方法与注意事项。作为交换,我希望先生若在禁地之中,除了寻找轮回紫莲之外,还能顺便帮我留意并寻找一物——我乌家‘先祖魂碑’的碎片。”
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追忆与沉重:“那是我乌家先祖当年坐化于禁地外围时,其随身魂碑崩碎后所留,其上承载着先祖的部分传承与家族印记,对我乌家意义重大,关乎血脉传承能否延续。奈何禁地凶险,我族实力大不如前,一直无法深入寻回。”
楚云心中快速权衡着利弊。乌渊的出现确实过于巧合,让人不得不防。但其言辞恳切,提供的符文也与自身掌握的地图残片能够相互印证,细节之处绝非杜撰。
更重要的是,他确实急需关于轮回禁地更详细、更可靠的情报。那地方凶名赫赫,古往今来埋葬了不知多少天骄,仅凭一枚轮回印和一份粗略模糊的地图就闯进去,风险实在太大,几乎与送死无异。乌渊的信息,或许能大幅提升生存几率。
“乌兄所言,确实令人心动。但……我如何能信你所言非虚?又如何确保这并非另一个精心布置的局?”楚云直视着乌渊的双眼,混沌道瞳的力量隐而不发,却仿佛能洞穿人心,看透一切伪装。
乌渊似乎对此问早有准备,脸上并无愠色,反而从容地从怀中取出一枚质地温润、散发着淡淡灵光的白色玉简,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石桌上:
“这枚玉简之中,记载了部分禁地外围,自入口处起约三百里范围内的相对详细地图,其中标注了几处常见的资源点与危险区。更重要的是,里面包含了一处名为‘迷魂雾瘴’区域的详细规避之法。”
他解释道:“先生可以先行验证其中内容的真伪。若觉得可信,愿意合作,明日午时,可来城西寒舍一叙,这是详细地址。”
说着,他又取出一张折叠整齐、材质普通的纸条,推了过去。“届时,我们再详谈后续合作的具体细节,包括完整地图的交付方式。至于先祖魂碑碎片的具体形态特征、感应方法,以及事先约定好的酬谢,也都已记录在这枚玉简之中了。”
说完,乌渊也不再多做停留,再次对着楚云拱手一礼,便干脆利落地转身,推开房门离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毫不拖泥带水。
楚云沉默地拿起那枚尚带一丝体温的玉简和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他先谨慎地检查了玉简和纸条本身,确认没有被动过手脚后,才分出一缕神识,小心翼翼地沉入玉简之中。
片刻之后,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异之色。
玉简中记载的地图,其详尽程度,远比他之前从林远那里获得的残图要完整、清晰数倍!
不仅精准地标注了更多能量异常波动点、游魂与阴兽的聚集区域,还简单说明了某些特殊区域的环境特性与潜在危险。
而那个专门用于规避“迷魂雾瘴”的方法,更是闻所未闻,玄妙异常。
其原理并非强行对抗或驱散雾瘴,而是需要修士以一种极其特殊的、如同心跳般的频率,持续而稳定地震荡自身的神魂之力,与那无处不在的迷魂雾瘴形成某种奇异的共鸣与协调,从而使其视己为“同类”,方能安然穿过,不受其迷魂效果影响。
此法看似简单,实则对神魂操控的精微度要求极高,且若非对禁地环境及迷魂雾瘴的能量本质有着极深的、代代相传的了解,绝难想出如此巧妙的应对之策。
“此人……所提供的讯息,或许真的可信。”楚云摩挲着手中的玉简,喃喃自语。他决定,明日按时赴约,去乌渊所说的城西住处一探究竟。但在那之前,他需要先处理掉另一个潜在的威胁,并尝试获取更多资源——那处林远提到的、可能藏有更多魂源玉髓,甚至蕴含九幽魂泉线索的废弃魂源矿。
“小白,准备一下,我们出去一趟。”楚云起身,对一旁等待的白璞说道,“去林远提到的那处城外废弃矿洞看看。魂源玉髓虽已服用,效果显着,但若能找到更多储备,或者幸运地找到关于九幽魂泉的线索,对魂剑的后续温养以及应对未来危机,都大有裨益。”
“好!终于可以活动活动了!”白璞立刻点头应道,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在这憋闷的客栈里警戒了这么久,他早就渴望能出去透透气,活动一下筋骨了。
两人不再耽搁,仔细检查周身没有留下任何明显痕迹后,便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幽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寂魂客栈,借着枉死城那无处不在的阴暗角落与建筑阴影的掩护,朝着城外林远所描述的方位,疾驰而去。
然而,他们并未察觉到,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在枉死城中央区域,某座更高建筑的尖顶阴影之中,一双如同鹰隼般冰冷、锐利的眼睛,正透过一面悬浮在半空、荡漾着水波纹路的奇异水镜,清晰地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水镜旁,一名脸上带着蜈蚣般狰狞疤痕的鬼修,正躬身对着身旁一位气息更加深沉晦涩、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之中、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无比恭敬地低声禀报道:
“阴骨长老,目标已离开落脚点,出城了。看其行进方向,似乎是朝着城东那片废弃多年的魂源矿脉区而去。”
黑袍之下,传来一声如同干燥骨骼相互摩擦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沙哑低笑:
“很好……通知下去,所有人员,按原定计划,即刻前往指定位置布控。这次,布下天罗地网,绝不能再让这只滑不留手的小老鼠……从我们的指缝间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