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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的风啸,刮得陈实面皮生疼,却也将他思绪拉了回来。

脑海中所有的点逐渐串联成一条线。

他已经理清自家,一路走到至今的大致脉络。

昔日,李思齐关于“气运”的戏谑之语,此刻想来竟字字如刀。

生命中的馈赠,往往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炼皮二段的气血之力鼓荡,配合着御风术。

柔和却坚韧的清风自足下生起,如同无形的巨网,竭力兜住了他。

整个人在空中剧烈摇晃,最终险之又险地稳住自己身形。

纵然是井底之蛙,他也想要看清这片笼罩自己的苍穹!

行事歹毒的鬼婆,在危机来临之时,却给了自己活命的机会。

这是让陈实万万没有想到的。

情绪复杂的看着鬼婆消融在那强大的道基之内。

他神色郑重,深深鞠躬,重复三次。

战斗的轰鸣如同滚雷般传遍整个永安县,震得脚下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李思齐一行人却是顾不得太多。

又一次突破了妖族一层防守,他们个个神情紧绷,气息紊乱,显然也经历了不少波折。

“公子,城外动静太大了!那两位……怕是不行了!”

白衣老者周伯低声道,身为筑基修士,他更能清晰地感知战场的局势。

“那我等更要抓紧时间。”

李思齐紧握着那枚温润的“镇”字玉印,指节微微发白,心中不曾忘却此行目的。

目光死死锁定在不远处的祭坛。

只见那原本连接天地、散发着恐怖吸噬之力的擎天血柱,此刻已变得极其稀薄黯淡,仅余碗口粗细,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状态。

柱体之内,十枚形制古朴的玉令静静悬浮,其上以古篆“云”字清晰可见,散发着温润灵光。

李思齐低喝一声:“周伯...助我!”

肥胖的他,此刻格外灵活,辗转腾挪间穿过数只妖物,掠至祭坛边缘。

他并未鲁莽直接触碰光柱,而是先屈指一弹,凝练的灵气如同探针般射向那稀薄的光柱。

没有预想中的恐怖吸噬,也没有狂暴的能量反噬。

那道灵气如同泥牛入海,仅仅在光柱表面激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便消失无踪。

“果然,此地束缚之力已降至最低!”

李思齐心中狂喜,再无迟疑!

一步踏出,五指箕张,径直探入那稀薄透明的光柱之中。

没有丝毫阻碍,一枚刻着“云”字的玉令已被他牢牢抓在掌心。

就在脱离光柱的刹那,整个祭台的一切异象,带着其余九枚玉令瞬间消散于无形,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乌起早已顾不上鬼婆的生死,他深知今日唯一的翻盘机会,就在那丹丸之上。

“吼——!!!”

声浪滚滚,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周身原本虬结的肌肉,竟肉眼可见地剧烈萎缩、塌陷下去!

变得干瘪紧绷,紧紧包裹着嶙峋的骨骼,整个人好似被抽干了水分。

精悍的身形,顿时更矮小了几分。

但与之形成反差的,是他身上火焰般升腾的磅礴气血,硬生生在云天河那固若金汤的道基中,撕扯出一块方寸之地。

那粒通体雪白的“血煞大丹”,正静静悬浮在眼前,散发着氤氤氲氲的白色光晕。

乌起干枯手掌刚一接触,瞬间皮开肉绽,发出“滋滋”的焦糊声,缕缕青烟飘荡。

“给老夫——过来!!!”

燃烧精血换来的力量悍然爆发,无视了顷刻就可以熔金化铁的高温,狠狠攫住了那枚滚烫的白丸!

“咕噜!”

没有一丝停顿,这颗由无数生灵炼化而成的丹药,被他囫囵吞下!

“呃啊——!!!”

刹那间,乌起身体猛地弓成了虾米,口中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烈嚎叫!

只见,那干瘪枯槁的身躯,皮肤表面立刻布满蛛网般的、深可见骨的漆黑裂痕!

“噗噗噗噗!”

闷响从其体内接连爆开,大块焦黑、萎缩的血肉剥离,簌簌从空中掉落。

黑红色的、狂暴驳杂的能量,从伤口和七窍中狂喷而出!

他的身体在肉眼可见地……崩解!

然而,就在这毁灭之中,一股更加蛮横的生命力量,从骨骼深处、从血肉之中,缓缓涌现。

断裂的骨骼被强行重塑,新生的骨骼不再是灰白,而是泛着一种金属般的光泽。

无数肉芽藤蔓般纠缠、蔓延,编织出全新的、更加坚韧强韧的肌肉纤维。

毁灭与重生,诡异的在他身上同步进行!

浑身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破风箱般的粗重喘息。

一息…两息…三息…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中缓慢流淌。

乌起的意识在崩溃边缘反复拉扯,全靠那深入骨髓的桀骜与对力量的无限渴望,死死支撑。

体修虽是断头路,可岂容仙家独自由?

终于!

最后一块焦黑的旧皮剥落,黑红气息被新躯排出体外。

炼骨,成了!

此刻的乌起,仿佛一柄经过神火淬炼、锋芒毕露的人形凶兵!

周身散发出的气血威压,厚重凝练,远超从前数倍!

他再次挺直了脊梁,布满血丝的双眸,死死锁定道基中央那依旧云淡风轻、连衣角都未曾拂动半分的云天河。

咧开嘴唇,露出被鲜血染得暗红的牙齿,混合着痛楚与战意的笑容在他脸上绽开。

“传言,云家乃是仙裔血脉,云天河乃是观云仙宗第一天才。”

他的目光直视那双奇异重瞳,一字一句,接着道:

“今日,我这草莽之人,偏要做这弑仙之举!”

他猛地扬起手中凶弓,弓身形态瞬间变化,蛟首昂扬,直指云天河。

“看看高高在上的仙裔,是不是骨子里泛着金光,血液里带着仙气儿!”

云天河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不是愤怒,不是忌惮,而是一种……欣赏一件意外成型的器具。

他微微颔首,平静看着下方气势汹汹的乌起,声音不疾不徐。

“炼骨初成,气血尚可。”

他顿了顿,如同在解开谜底,又如同在陈述事实,语气中没有丝毫波澜:

“也不枉费,我给你这个机会,成为……尚堪驱使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