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寿夫被活捉的消息,像一场席卷全城的风暴,将胜利的喜悦推向了最高潮。
然而,在这片狂热的欢庆气氛之下,一个新的,棘手的问题,摆在了南京卫戍司令部的面前。
如何处置谷寿夫?
这个双手沾满了中国人鲜血的刽子手,这个日本帝国现役的中将师团长,成了一个无比烫手的山芋。
临时地下工事的会议室里,气氛显得有些微妙。
“依我看,应该立刻枪决!”
一名性如烈火的粤军将领,猛地一拍桌子,满脸通红地吼道。
“把他拉到中华门外,就在他屠杀我们同胞的地方,千刀万剐,以泄民愤!以慰英灵!”
他的提议,立刻得到了不少一线将领的附和。
这些天,他们亲眼目睹了日军的残暴,心中积压的怒火,早已到了爆发的边缘。
用最解恨的方式处死谷寿夫,是他们最直接的想法。
然而,唐生智身边的一些老成持重的参谋,却摇了摇头。
“不可。”一名高级参谋站起身,面色凝重地说道。
“谷寿夫身份特殊,他是日本陆军中将,不是普通的战俘。私自处决,恐怕会引起国际纠纷,授人以柄。”
“而且,如此重要的战俘,理应立刻上报统帅部,移交重庆政府处理,这才是符合程序的做法。”
他的话,也很有道理。
会议室里,立刻分成了两派,争论不休。
一派主张就地处决,以快人心。
另一派主张移交上级,按程序办。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有意无意地,落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的,角落里的身影。
李逍遥。
他依旧靠在担架上,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他才是这场胜利的缔造者,也是这座城市实际上的最高指挥官。
他的决定,将是最终的决定。
唐生智看着争吵的众人,又看了看沉默的李逍遥,叹了口气,主动开口道。
“李总指挥,你的意见呢?”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李逍遥的身上。
李逍遥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了身边的赵刚。
“老赵,你觉得呢?”
赵刚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站起身。
他作为李逍遥的政委,他的发言,在很大程度上,也代表了李逍遥的态度。
“我认为,立刻枪决,固然解恨,但只是匹夫之勇。谷寿夫的价值,远不止他这条烂命。”
“而移交重庆,固然符合程序,但一来耗时过长,变数太多。二来,也无法对城内外的军民,对全国的抗战士气,起到最大的激励作用。”
赵刚的话,让两派人都陷入了沉思。
他接着说道。
“谷寿夫,不是一个简单的战俘,他是一个符号。一个代表着日本军国主义残暴和侵略的符号。”
“我们杀了他,只是杀死了一个人。但如果我们能利用他,就能打一场比军事胜利,意义更加深远的,政治仗,舆论仗!”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目光,与李逍遥交汇了一下。
李逍遥缓缓地点了点头,接过了他的话。
“我决定,就在南京城,对战犯谷寿夫,进行公开审判!”
这个提议,如同平地惊雷,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公开审判?
在这战火纷飞的南京城?
“我命令。”李逍遥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却充满了力量。
“第一,审判地点,就设在光华门的城楼之上!那里,是他第六师团伤亡最惨重的地方!”
“第二,立刻在全城张贴布告,邀请城内所有的中外记者,邀请以约翰拉贝先生为首的国际安全区代表,邀请所有南京市民代表,共同观审!”
“第三,由赵刚同志,担任此次公审的公诉人!将我们搜集到的,所有关于第六师团暴行的证据,公之于世!”
李逍遥的这三道命令,层层递进,勾勒出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震动世界的审判蓝图。
在场的将领们,脑子转得飞快。
他们瞬间就明白了李逍遥的深意。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复仇了。
这是要借着谷寿夫的人头,在全世界面前,揭露日本侵略者的虚伪面目,将他们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这比简单地杀了他,要高明百倍,解恨千倍!
“好!这个办法好!”
“让全世界都看看,这帮畜生都干了些什么!”
“李总指挥英明!”
会议室里,爆发出了一致的,发自内心的赞同和拥护。
三天后,光华门。
这座在战火中几度易手,被鲜血浸透的城楼,被临时清理了出来。
一个简易的审判台,就搭在城楼的正中央。
城楼下,黑压压的,站满了前来观审的士兵和市民代表。
他们的脸上,带着肃穆,也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
在审判台的一侧,是十几名金发碧眼的西方记者,他们手中的相机,闪光灯,不停地闪烁。
约翰拉贝等国际友人,也表情严肃地坐在观审席上。
当满身伤痕,被两名战士死死押解着的谷寿夫,出现在城楼上时。
城楼下,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
“杀了他!杀了这个刽子手!”
“血债血偿!”
审判,在庄严的气氛中开始。
赵刚作为公诉人,走上了审判台。
他没有慷慨激昂的演说,只是用一种平静而又冰冷的声音,一件件地,呈上证据。
被烧毁的村庄的照片,遇难者家属的血泪控诉,从日军尸体上搜出的,记录着杀人比赛的日记。
铁证如山。
然而,面对这一切,谷寿夫依旧在做着最后的狡辩。
“我……我是军人!我只是在执行天皇的命令!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他用生硬的中文,嘶吼着。
就在这时,李逍遥在警卫员的搀扶下,缓缓地,走上了审判台。
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他没有看谷寿夫,而是从副官手中,接过了一份文件。
他将文件,高高举起,展示给所有的记者和观众。
“这是从你,谷寿夫的指挥部里,缴获的,由你亲笔签署的命令。”
李逍遥的声音,通过临时架设的扩音器,传遍了整个广场。
“命令上写着,‘因补给困难,允许各部队,就地自行筹措给养’!”
“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你给你的士兵,颁发的一张烧杀抢掠的许可证!”
这份命令,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谷寿夫看着那份自己亲笔签署的文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整个人,像一滩烂泥,瘫软了下去。
李逍遥转过身,面向所有的中外记者,面向城下数十万军民。
他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今天,我们审判的,不只是谷寿夫这一个人,而是所有试图用暴力践踏文明的侵略者。”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在南京,它绝不会缺席!”
他顿了顿,拿起判决书,用尽全身的力气,宣读了最后的判决。
“以南京城防总指挥部之名义,判处战犯谷寿夫,死刑!立即执行!”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在城楼上响起。
那个不可一世的刽子手,脑袋上多了一个血洞,应声倒地。
城楼下,先是短暂的寂静。
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经久不息的欢呼和掌声。
无数人,相拥而泣。
这场史无前例的公审,通过西方记者的电报,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全世界,极大地,鼓舞了全国的抗战士气。
然而,几乎在同一时间,东京大本营。
裕仁天皇看着这份来自南京的,附带着公审照片的电报,气得将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一道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疯狂的命令,从皇居发出。
“轰炸!无差别轰炸!”
“我要让南京,变成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