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盛大婚礼的当天,华京的天气好得不像话。
碧空如洗,惠风和畅。
按照老规矩,上午是中式礼节。
林照穿着一身手工缝制的凤冠霞帔,金线银丝,缀着温润的珍珠,华美而不俗艳。
外婆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看着镜子里明艳照人的外孙女,眼眶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好,真好……”老人家翻来覆去,只会说这两个字。
吉时到。
沈惊焉穿着一身同样繁复的红色喜服,衬得他越发俊朗挺拔,桀骜的眉眼间,多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郑重。
他穿过层层人群,在伴郎团的起哄声和伴娘们的“为难”中,一路过关斩将,最终站到了林照的面前。
当他看到盛装的林照时,一向能言善辩的沈大少爷,有那么一瞬间的失语。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眼里的惊艳和爱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姐姐,”他单膝跪地,将手中的捧花递给她,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来娶你了。”
林照接过花,眼眶一热。
最感人的环节,是给长辈敬茶。
沈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笑得合不拢嘴。
她接过林照递上的茶,喝了一口,然后拉住她的手,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沉甸甸的紫檀木盒子塞到她手里。
“好孩子,以后,惊焉这头小犟牛,就交给你管了。”
林照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通体碧绿、水头极足的翡翠手镯。
一看就是传家宝。
轮到沈从山时,气氛明显严肃了许多。
沈从山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穿着一身深色的唐装,端坐在主位上,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沈惊焉和林照跪在红色的软垫上,齐声喊道:“爸,请喝茶。”
沈从山沉默地接过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他没有像沈老夫人那样说些温情的话。
他只是放下茶杯,然后,让身后的康文,递上了一个比老夫人的盒子更大、更古朴的锦盒。
锦盒是黑色的,上面用金线绣着一条盘龙。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个锦盒吸引了。
包括沈惊焉,他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诧异。
他知道父亲会准备礼物,却没想到会是如此郑重的一个盒子。
沈从山亲自接过锦盒,将其打开。
里面没有价值连城的珠宝,也没有天文数字的支票。
只有一块静静躺在红色丝绒上的,用上好田黄石雕刻而成的印章。
印章的顶部,盘踞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麒麟。
印章的底部,刻着两个篆字——沈氏。
这枚印章,林照在集团的最高级别机密文件上见过它的印记。
它代表的是权力。
是沈氏这个庞大商业帝国,至高无上的决策权。
沈从山没有把盒子递给林照,也没有递给沈惊焉。
他拿起那枚沉重的印章,然后,目光落在了沈惊焉的身上。
“惊焉。”
这是他第一次,在如此正式的场合,如此平静地叫着儿子的名字。
“是,父亲。”沈惊焉也收起了所有的玩世不恭,挺直了背脊。
“从今天起,你就是一家之主。”沈从山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回荡在偌大的厅堂里,“你要承担的,不止是一个丈夫的责任,更是一个家族的未来。”
说着,他将那枚印章,郑重地,放在了沈惊焉的手中。
“这枚印章,代表着沈家几代人的心血和荣耀。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沈惊焉的手,微微一沉。
他看着掌心这枚温润而厚重的印章,感受着它所承载的分量,眼眶,蓦地一热。
他等这一刻,等了太久。
不是为了权力,而是为了这份,迟来了二十多年的,来自父亲的、沉甸甸的认可。
然而,沈从山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但是,”沈从山话锋一转,目光从沈惊焉的脸上,移到了林照的脸上,“这枚印章,由林照替你保管。”
什么?
别说旁人,就连林照自己,都震惊地抬起了头。
沈惊焉也是一愣,但随即,他笑了。
笑得得意又张扬。
他就知道,他爸早就被他老婆的个人能力,给彻彻底底地征服了。
沈从山没有理会众人的惊讶,他的目光,只是专注地看着林照。
“林照。”
“爸。”林照连忙应道。
“惊焉有天赋,有冲劲,但他性子急,容易冲动。”沈从山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托付的郑重,“而你,冷静,理智,有大局观。你们两个,是最好的互补。”
“沈家的未来,在你们两个人手上。”
“这枚印章,你管着。什么时候,惊焉能让你心甘情愿地把印章交给他,那他,才算是一个真正合格的继承人。”
这番话,信息量巨大。
这不仅是认可了林照,更是直接将她,放在了与沈惊焉平等,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是监督者的位置上。
这是何等的信任!
她看向沈惊焉。
沈惊焉没有半分不悦,反而冲她挑了挑眉,一副“你看,我就说我爸更喜欢你”的表情。
他毫不犹豫地,将那枚刚刚焐热的印章,亲手交到了林照的手上。
“老婆,”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凑到她耳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以后,我归你管,我们家的钱,也归你管。”
“盖章生效。”
说着,他抓起林照的手,用那枚“沈氏”印章,在自己手心里,重重地按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