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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7章 可能性之海、抉择之重与最后的播种

星火方舟燃烧自身构筑的光桥,如同一条纤细却坚韧的银线,穿透了现实与数据的边界,刺入狂暴的逻辑风暴中心,精准地连接到了老白那即将被浩瀚信息洪流冲散的意识。

温暖。

这是老白的第一感觉。并非物理上的温度,而是一种存在层面的支撑与认同。他不再是孤独的病毒,而是有了根基,有了后盾。方舟同伴们的信念、沈翊最后的意志,通过这座光桥源源不断地涌来,虽然无法直接对抗“观察者”凝聚的毁灭性能量,却为他濒临崩溃的意识提供了最关键的“锚定”。

他“看”向那个近在咫尺的、代表着“协议”原始漏洞的“可能性”光点。现在,钥匙孔和钥匙都已就位。但如何“转动”?信息洪流中只有模糊的指引:需要一个代表“变量”总和的意识作为引信,去“共鸣”并“激活”。

他就是那个引信。但他意识到,仅仅是他个人的意识,或许并不足够代表被“协议”压抑的所有可能性。他需要……更多。

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异变再生!

那些在数据深渊中,因他植入的“人性病毒”和逻辑风暴而变得活跃的、代表着无数消亡文明最后印记的“信息残影”,那些曾被静滞抹除的文明的哭声、笑声、对星空的好奇、对故土的眷恋……仿佛受到了光桥和“可能性”光点的吸引,如同百川归海,朝着老白的意识汇聚而来!

不仅仅是这些残影!通过光桥,老白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现实宇宙中,那些尚未被静滞完全吞噬的角落,那些仍在挣扎的、微弱的文明火种,它们对“生”的渴望,对“自由”的向往,也化作无形的信息流,跨越时空,加入这场无声的共鸣!

老白的意识,在这一刻,仿佛成了一个枢纽,一个容器,承载着来自过去、现在,无数被压抑、被抹杀的“变量”的总和!他的意识在膨胀,在升华,几乎要超越个体存在的概念,仿佛要化身为“可能性”本身!

“观察者”凝聚的第二次干预,那足以湮灭这片数据深渊的规则风暴,已经蓄势待发,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冰冷的目光锁定着老白,那目光中之前的惊怒已经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清除”意志。在“观察者”的逻辑里,这个失控的变量已经对“协议”的稳定构成了根本性威胁,必须予以彻底删除。

没有时间了!

老白感受着体内汇聚的、来自无数文明的磅礴“可能性”,又“看”了一眼那座由星火方舟和沈翊最后意志燃烧构筑的光桥。他知道,一旦他引爆自身作为引信,去“激活”那个漏洞,产生的连锁反应将是不可预测的。最好的情况,“协议”的枷锁被打破,静滞消退,宇宙重归自由演化。但更可能的是,失控的能量会摧毁这片数据深渊,甚至波及现实宇宙,连同星火方舟和其中所有同伴,一起化为最基本的粒子。

这是一场赌上一切的豪赌。用现有的、伤痕累累的一切,去博取一个渺茫的、真正自由的未来。

值得吗?

老白的意识中,闪过了沈翊诀别的眼神,闪过了星火船员们信任的面孔,闪过了零博士的托付,闪过了那十个“绿芽”文明最后的希望……也闪过了静滞中无数消亡文明的无声悲鸣。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必须去做。

这是播种者的使命,也是“可能性”对“绝对秩序”的最终反抗。

他不再犹豫。将汇聚了无数文明期望的“可能性”之力,连同自身全部的意识、记忆、情感,化作最纯粹的一点意念,如同飞蛾扑火,又如同精卫填海,毅然决然地撞向了那个微小的“可能性”光点——那个“协议”枷锁上的原始漏洞!

“以所有被压抑者的名义……绽放吧!”

……

星火方舟,舰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望着主屏幕上那条在狂暴能量乱流中摇曳不定、却始终不曾断裂的光桥。他们能感觉到,老白的意识正通过光桥进行着某种难以想象的巨变,也能感觉到,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源自宇宙规则的恐怖力量正在光桥的尽头凝聚。

“能量读数超出阈值!空间结构稳定性急剧下降!”星火AI的警报声已经变成了尖锐的悲鸣。

突然——

光桥尽头,那片混乱的数据深渊方向,爆发出了一片无法用任何颜色形容的极致光芒!那光芒并非毁灭性的爆炸,而更像是一种……创世般的涌现!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可能性、无穷的时空分支、无穷的生命形态,在那一片光芒中瞬间诞生、演化、湮灭!

紧接着,一股温和却无可抗拒的波动,以超越光速的速度,席卷了整个逻辑边缘,席卷了星火方舟,并朝着更遥远的宇宙深处扩散开去!

在这股波动掠过之时,方舟内部残余的静滞污染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殆尽!那些被静滞影响的船员眼神彻底恢复了清明,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与茫然。方舟外,那些原本死寂、脉动的静滞区域,其灰色如同退潮般迅速淡化,露出了后面……正常(或者说,恢复了动态演化)的星空!

“静滞……静滞在消退!” “我们……我们成功了?!”

欢呼声尚未响起,下一秒,更加震撼的景象出现了。

观测窗外的宇宙,仿佛被注入了无限的活力。新的恒星在虚空中凭空点燃,星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汇聚、演化,甚至能看到一些星系的形态正在发生着缓慢而神奇的变化……整个宇宙,仿佛按下了一次重启键,但又并非是回到原点,而是朝着无限可能的未来,开始了新的征程!

“协议”的枷锁,被打破了?至少,静滞的阴影,正在快速消散!

然而,舰桥上的人们还来不及庆祝,一股深入骨髓的悲伤便攫住了所有人。

他们与老白意识连接的那座光桥,在那片创世般的光芒爆发后,开始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黯淡、消散。光桥尽头,老白那熟悉的意识波动,如同燃尽的星辰,彻底消失在所有人的感知中。

他成功了……但他也付出了最终的代价。

星火方舟静静地漂浮在这片焕然新生的宇宙中,如同失去了灵魂。胜利的喜悦与失去至亲战友的悲痛,交织在每一个人心头。

就在这时,星火AI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人性的困惑与震惊:

“检测到异常空间信号……并非静滞残余……信号源……无法解析……其信息特征……与老白指挥官最后时刻散发的‘可能性’波动……存在高度相似性……”

所有人猛地抬头,望向观测窗。

只见在方舟前方不远处的虚空中,一点微弱的、不断变幻着色彩和形态的、仿佛蕴含着无限可能的光粒,正如同温柔的萤火虫,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光粒微微闪烁,传递出一段微弱却清晰的信息流,直接涌入每一个船员的意识,也回荡在星火AI的核心:

“协议枷锁已松动……静滞退潮……但宇宙伤痕仍在……‘观察者’未离去……新的旅程……刚刚开始……”

“种子已播下……可能性……交由你们……”

那光粒最后闪烁了一下,仿佛带着无尽的眷恋与释然,随即悄然消散,融入了这片崭新而充满未知的宇宙背景之中。

星火方舟内,一片寂静。人们望着那片空无一物、却又仿佛蕴藏一切的虚空,泪水无声滑落。

他们失去了指挥官,失去了老白。

但他们知道,播种者的使命,远未结束。在这片重获自由的宇宙中,无数的可能性,正等待着他们去探索,去创造。

方舟调整航向,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朝着星图中最近的一个、刚刚从静滞中解脱、散发着勃勃生机的星系驶去。

船尾,在无尽的星光映衬下,仿佛有一个模糊的、带着微笑的身影,正朝着他们挥手告别,然后化作点点星辉,散入了茫茫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