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只剩下褚同尘、吴铭锋和杨渐雨三人还坐在桌前，而主事们也有一大半已经离开。
之前的争执和喧嚣，此刻突然变为了安静。
褚同尘抬眼瞧了瞧杨渐雨，发现其依旧正在生气，脸上的愁容根本没有丝毫减少。
他张嘴准备劝慰，但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说到：“小雨，既然是宗门的决定，就往好的方面想吧！”
“好的方面？什么方面？”杨渐雨立刻开口回应，虽是并没有说什么尖锐的话，但语气仍是有些不太好。
褚同尘自然也是并没有任何在意，只继续开口：“你也应该知道，微雨城之行，要的就是心智的历练，多出去肯定是好的。”
“褚老你就没想过危险吗？如果有可能会出事，我宁愿他待在宗门，一直等到下月去微雨城。”杨渐雨说话的声音大了一些，双手也放到了桌面上。如果说刚才那句只是简单的回话，那么此刻她便是进入了辩论的状态。
褚同尘笑着点了点头：“是，你说的也有道理！但……踏上这条路，就注定会遇到很多危险。”
“那是平时！你也知道陈泽这段时间的经历。事儿是办了不少，可仇家也积攒了不少。我觉得，应该是时候停一下，至少缓和一段时间。”杨渐雨语速极快，似这话儿已经憋在心里好久了。
褚同尘听到这话，竟是不自觉的缓缓点了点头，好似心中也觉得说的在理。然而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随即便伸出手朝着自己右边，继而轻轻的拍了拍桌子。
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呼唤吴铭锋前来助阵，一起劝一劝杨渐雨。
吴铭锋感觉到了身边的动静，于是立刻回过神来，继而坐正了一些，然后便开口附和：“陈泽这孩子不错，我也觉得他应该多在外面闯，终日留在宗门有什么意思？”
“多在外面闯？那宗门还有什么意义？大家全都出去闯算了！”杨渐雨转头看向吴铭锋，说话的声音虽是没有再提高，但语气显然已经不像之前面对褚同尘那般克制了。
吴铭锋此刻竟是也突然提高了声量：“遇着事了，宗门给他兜底！差什么，要什么，宗门给他准备！但事儿，得他自己去遇，人得他自己去逢。”
“说的好听，理论完全正确。但是孤身在外，哪里有机会事事都联系宗门？多少事情都是自己一个人处理的？多少危险都是自己解决？外面乱闯的辛苦，坐在宗门里的人哪里会知道？”
吴铭锋听到这里，竟是突然抬手重重的拍了拍桌面，继而大声呵斥：“想不辛苦？不修炼就不辛苦，不修炼就不危险。种地耕田靠天赏饭、帮工作佣混个温饱，那些都不辛苦，但是他愿意吗？”
“发脾气？你还好意思拍桌子？那你年轻的时候怎么不去辛苦？”杨渐雨的声音并不大，只是冷言反驳，并非厉声呵斥。
吴铭锋听到这里，却是突然站起身来：“有才学，谁愿意当苦力？”
“哎，不说以前！眼下要辛苦你去辛苦，或者你派你徒弟叶灰去辛苦。我和我徒弟已经够了！”杨渐雨的语气依旧冷冷的，只抬头看向起身的吴铭锋，眼神里并没有任何松动的趋势，也没有丝毫可以商量的余地。
褚同尘看到杨渐雨的表情，眉头立刻便是一皱。对于这个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女娃娃，这副表情的含义，他是太明白不过了。
他非常清楚，杨渐雨这样的性格，若是并未被完全说服，但口头上却又刻意不再争取，那就说明其已经暗下决定，要照着自己的想法私自行动了。
不出意外的话，就肯定要出意外了。
于是，他赶紧开口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之间，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二人见着褚同尘出面干预，也是都没再继续开口，但却一左一右的看着不同的方向，丝毫没有眼神交流的打断。
褚同尘见二人没了声音，立刻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又咳嗽了一声，好似在刻意的向二人提醒自己的年纪。
“陈泽的天赋，毕竟是数千年才能一遇的七魄共鸣混灵根。这样的天资放在我们手上，既是宗门的极大希望，同时也是一份巨大的责任。若是稍有差池，宗门里的各位恐怕此生都会觉得遗憾。”
褚同尘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了一下，同时观察着听话二人的反应。见着二人都没有出声，他便暗自深吸了一口，好似准备要说出什么非常敏感的话语。
“然而……到底什么样的道路，是更适合他走的呢？”
“是豢养在宗门，由全宗来保驾护航，让其可以心无旁骛的专心修炼？”
褚同尘说这句话时，双眼直直的看向了吴铭锋。而后者则是抿了抿嘴，微微点头过后便顺势将头低了下去。
“还是正常培养，代表宗门外出打拼，让其可以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褚同尘第二句话则是转而看向杨渐雨。而她也是抿了抿嘴，随即站起身来深呼吸了一口，最终背过身去。
二人皆是对褚同尘的话没有任何回应，甚至都不愿直视其双眼。尽管他们神色不同，但脸上都挂着同样的xx。
褚同尘看到二人这副模样，便是也缓缓站起身来，随即走出了自己的座位。
“两样我们都曾试过，结局却是因人而异。至于哪一样更好，我不知道。或许将来你们会知道，但我也不一定看得到。”
“只不过就目前而言……论特点，各有千秋，论优点，在我眼中都是足够优秀。”
“如果非要我说的话，两条路都是大道，都能走出那种人……就是那种让人心潮澎湃的宗门希望。”
褚同尘话毕，便是缓缓的朝着殿门的方向走去。其麾下的几个主事，也跟着一同离去。
杨渐雨和吴铭锋二人皆是看着褚同尘离开的背影，但却都没有开口说话。
此刻他们的心中，不仅仅只是眼下的境况，更是翻起了无数过往的回忆。
褚同尘口中那个由全宗保驾护航，能够心无旁骛修炼的人，正是年轻时候的吴铭锋。
而那个刻意派出宗外，自己去闯一片天地的，正是年轻时候的杨渐雨。
二人此刻突然一齐转头，对视一眼过后又各自叹气。
“走了！”杨渐雨起身，朝门外走去。
吴铭锋则是点了点头，随即倚在了身后的靠背上。
偏殿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而另一边，山门之内的客室之中，老人家正抓着面前女弟子的手。
“小姑娘，你看你手掌上这条线分叉了，说明什么……说明你很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