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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陆沉洲病房之后,顾清如转身去了另一处伤员病房。

小赵和小李正靠坐在枕头上,脸色虽然苍白,但是气色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他们的手臂和肩部缠着绷带,好在未伤及要害,经过清创缝合与抗感染治疗,伤口正在稳步愈合。

听见脚步声,两人齐齐看向门口,一见是她,脸上顿时露出感激的笑容。

“顾医生!”小李挣扎着要坐直,“真是多谢你,你不用再来照顾我们了,也该休息了。”

“躺着吧,别乱动。”她轻声制止,走到床边,熟练地检查小李肩上的敷料。

小李眼里满是真诚,“顾医生,要不是您在石屋里给我们紧急治疗,我俩可能就……您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小赵也点头附和:“是啊,我在断魂崖被关了快三天,就靠一点冷水和你塞的干粮撑着,不过好在那帮土匪没下狠手。

……这次,多亏了你。也不知骆夫人现在如何了。”

顾清如听着,不禁微微一笑,“我们一起来的,能一起回去,就好。”

至于他的问题,她没有回答,骆岚的下落属于机密,不能和他们说。

“顾医生,”小李忽然认真起来,“等我们好了,一定请您吃饭!羊肉抓饭,管够!”

屋内一阵哄笑。

顾清如又去了一趟临时安置点。

那里住着从山寨解救出来的无辜百姓,有几个像阿力这样的少年,也有像艾山一样的老牧民。

阿力看到她,眼睛一亮,快步跑了过来。“顾大夫!”

“解放军同志明天就要带我回家了,不知道家里父母如何。我终于能回去放羊了。”

“嗯,阿力,以后要好好的。”顾清如轻声说,

“嗯!”阿力用力点头,“顾大夫,你们……是不是也要走了?”

“对,我们要回乌市了。”

她点点头,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写下了一个地址。

“这是我在乌市的临时地址,如果以后有什么事,或者想找我了,就按这个地址写信过来。好不好?”

阿力接过那张纸,小心折好,贴身放好。

他看着顾清如,眼眶有点红:“顾大夫,谢谢你,你是好人。”

不远处的艾山拄着拐杖,默默地站在一旁。

他看向顾清如的眼神,也充满了感激。

“顾医生,是你们和解放军同志,让我们这些被土匪欺负的人,重新看到了天日。”

顾清如对艾山老人温和地笑了笑:“艾山大叔,您放心。县里已经安排好了,会送你们回家,还会给你们新的生活物资。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们了。”

听到“回家”和“新生活”这两个词,艾山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握住了拐杖,浑浊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了泪光。

安顿好这些无辜的百姓,顾清如的心才彻底安定下来。

……

此时乌市医院,一间特殊的单人病房里。

窗外铅云低垂,压得整座城市喘不过气。

病房内陈设简单,除了一张固定死的病床外,就只有一张靠在墙角的桌子。

门外,两名穿着便衣的警卫肃立;窗下,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烟头红光一闪而灭,那是暗哨的眼睛。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钟维恒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步伐沉稳,没有半分病人的虚弱。

进屋后,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站在床前,目光沉沉落在骆岚脸上。

她半倚在床上,右臂缠着绷带,脸色苍白。

即使境遇改变,落魄至此,却仍竭力挺直脊背,像一株不肯倒伏的枯草。

钟维恒静静看着她,七年前,他们是组织介绍的模范夫妻。

他妻子病逝,而她,档案清白,出身工人家庭,言语温柔,举止得体,在政审组眼中,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起初的日子,也算相敬如宾。

她会记得他爱喝浓茶,冬天怕他冷总在他大衣里准备一层羊绒衬里;

他也曾以为,这桩由组织牵线的婚姻,虽无炽热爱恋,却也能在风雨年代里彼此依靠,共度余生。

可日子渐深,蛛丝马迹越来越多:

她深夜接到的“母亲病重”电话外出几日,却查无此人;

他阁楼房间的暗格被动过,而只有她有钥匙;

最关键的事,他负责的事情总是半途出岔子。

他把周围都排查了一遍,随后锁定目标,不动声色,设局试探。

终于确认了她的身份的那一刻,钟维恒反而有了一丝释然。

原来那些温柔,都是精心安排的,

那些偶尔流露出来的依恋,都是裹着蜜糖的刀锋。

因为这些发现,他开始慢慢退出核心军务,称病在家。

良久,他才开口, “任务失败了。你猜,张文焕现在最想除掉的人,是你,还是我?”

屋内一片寂静。

骆岚嘴角牵起一丝冷笑一声, “钟维恒,少来这套。没有我,张文焕很快会发现你的伪装,你在北境这些年装聋作哑、暗中培植势力,你以为他真是瞎子?到时候,清算你是迟早的事情。”

钟维恒缓缓转身,目光如炬: “清算又如何?我早就退居二线不问政务多年。就算真的抓到把柄,大不了上台子挨批斗,写十遍检查,关几年牛棚,最后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脱下这身皮,回乡种地去。”

他逼近一步,语气骤然转厉:

“可你呢?骆岚。”

“你传回去的于主任举报信,是假情报;这次山寨行动,又折了一个地下据点,这笔账,你觉得张文焕会算在谁头上?

就算你能活着回去,他还会信你吗?”

空气凝滞。

骆岚脸上的高傲终于出现裂痕。

她猛地攥紧拳头,

片刻后,她忽然冷笑出声,声音里透着最后一丝不甘:

“我就知道……顾清如那丫头有问题。她突然调来乌市,在我面前卖弄情报,真是关二爷面前耍大刀,不知死活!”

她抬眼盯住钟维恒,“她是你们的人,对吧?从一开始,就是你布的局。”

“跟她无关。”钟维恒沉声说。

“现在说的是你,以后的路,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