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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顾医生,陆队受伤了!”

小陈的哭喊声在医务室门外响起。

他背着一个人,踉跄冲进山寨,满头大汗,肩头已被大片暗红浸透。

背上的,正是昏迷不醒的陆沉洲。

另一名战士紧随其后,奋力支撑着他的身体。

顾清如处理好小李的枪伤后,正在处理其他战士的伤口,手里拿着的剪刀。

听到那声呼喊,她抬头,

“哐当!”

剪刀滑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却刺耳的响声。

她来不及捡,赶紧跑出去看。

看到小陈背上的人昏迷不醒,满身血污,那人正是陆沉洲时,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

她从未想过,那个无所不能的陆沉洲,会受这么重的伤,会以这样狼狈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眼前闪过的刚才他还站在阳光下,对她说“保重”的模样。

可现在……他躺在小陈背上,双目紧闭,脸色灰白,后背的军装早已被鲜血浸透,暗红的血顺着衣角不断往下滴落,在地上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快!”她猛地回神,声音有些发颤,

“把他背进来!快!”

小陈和另一个战士背着陆沉洲,跟着顾清如冲进她收拾出来的、用作临时手术的房间。

还好,这里还算干净,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放床上!轻点!别碰伤口!”

“队长是为了救我才……才……”小陈声音颤抖,眼眶通红,“我躲得慢,他扑过来把我压在身下……手榴弹炸了……全是血……”

“这里交给我,你们先出去,我来处理。”顾清如低声安慰小陈。

小陈和队友离开后,顾清如反手关上门,

将一切喧嚣隔绝在外。

她首先检查陆沉洲口鼻,听呼吸声,呼吸微弱但尚存;

再凝神观察胸廓起伏,确认肺部未受严重压迫;

指尖迅速探向颈动脉、腋下、腹股沟,大血管搏动尚可,无喷射性出血。

初步判断:没有即刻致命的大出血,但仍然昏迷。

她拿起剪刀,剪开陆沉洲后背的粗布衣裳。

布料早已被血浸透,黏连在伤口边缘。

稍一撕扯,便带起一片皮肉,渗出暗红血珠。

当衣服被彻底掀开,那件钢甲赫然出现!

正是她用十根金条换来的防弹护甲,正紧紧贴在他的肩背之间。

一大片弹片击中了防弹衣的后心部位,虽未穿透,却让钢甲扭曲凹陷。

而鲜血,是从钢甲没有护到的肩头、腰部伤口处流出来的。

肌肉被撕裂,边缘血肉翻卷,仍有暗血不断渗出。

看到那触目惊心的创口,她的手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不是恐惧,而是后怕。

她不敢想象如果没有这件钢甲的后果。

她强迫自己冷静,快速评估伤情:

陆沉洲的昏迷,并非失血过多导致,更像是巨大冲击力造成的脑震荡、肋骨骨裂或者内脏震荡。

她迅速用大量纱布压迫止血。

俯身靠近他,轻唤:“陆沉洲,听见我说话吗?别睡……坚持住。”

没有回应。

只有他微弱的呼吸。

还有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正从他的伤口汩汩涌出。

顾清如喊了门口还算镇定的山鹰进来,两人合力,将陆沉洲半撑起来。

顾清如一手托住防弹衣下缘,一手固定他的躯干,缓缓将其卸下。

“铛啷——”

一声闷响,那块卡在钢甲上的弹片落地。

而对应位置的皮肤上,是一片巨大、紫黑、触目惊心的挫伤和血肿。

是这件钢甲,替他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山鹰稳妥平放好陆沉洲,没有多问什么,将这里留给顾清如。

顾清如立刻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更加专注、迅速地投入到清创和包扎中。

她心念一动,一个生理盐水瓶出现在手中。

用水快速冲洗伤口周围的血迹和污物,细碎的金属片的位置和深度清晰可见。

戴上手套,抓起纱布,浸透碘伏,手法利落地消毒伤口周围。

随即,她换上细长镊子,精准夹住金属边缘,一寸寸缓缓拔出。

“当啷”一声扔在盘子里。

伤口鲜血立刻涌出,她左手血管钳探入,精准夹住几处喷溅的小血管断端进行止血。

取金属片止血的整个过程快、准、狠。

完成以后,她取出一支针管注射,里面装有普鲁卡因青霉素混合液,这是抵抗感染的良药。

最后,她拿起缝合针,穿针引线,缝合皮肉。

撒上止血粉,用绷带进行加压包扎。

全程不到四十分钟。

手术室中如同风暴一般,却秩序井然。

当最后一圈绷带缠好,手套、衣袖、地板……

全是血迹,像一场无声的鏖战刚结束。

她摘下手套,轻轻擦去额头的汗,走到门边,拉开一道缝隙。

小陈正蹲在门外,双手抱头,满脸是泪与灰土的痕迹。

当他看到屋内一片狼藉,满地的血水和纱布时,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声音都变了调:

“队长……他……”

“没事了。”顾清如的声音有些沙哑,

听到“没事了”三个字,小陈一直悬着的心才重重地落回肚子里,巨大的疲惫和后怕瞬间席卷了他,他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谢谢您……都是我……要不是我反应慢……队长不会……不会替我挡那一下……”

顾清如回身看向陆沉洲,静静躺在那里,脸色依然苍白但是呼吸稍微平稳一些。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被地上的一抹纸片吸引。

刚才为陆沉洲清理伤口、剪开血衣时,一张对折的、边缘已经磨损的报纸,不知何时从他内侧的口袋里滑落了出来。

还好,没有沾上血和生理盐水。

顾清如走过去,弯腰拾起,展开。

是一张旧报纸,头版刊登着一则简讯:《风雪牧歌——记卫生员顾清如抢救集体财产》

目光落在头条那张放大的照片上。

照片上,是她。

漫天风雪中,她正奋力地将一只冻僵的羊羔抱起,脸上满是焦急与关切。

睫毛上结着霜花,眼神温柔而倔强。

这张照片,连她都几乎忘了。

可它却被如此珍重地藏在最贴近心脏的位置,随他翻山越岭,深入险境。

顾清如的手指微微颤抖,纸页在掌心轻轻颤动。

难道他对她……?

这一发现,如同一个惊雷,在她死寂的心湖中轰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