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练,倾泻在无垠的沙海之上,将起伏的沙丘勾勒出明暗交错的冷硬线条。寒风呼啸,卷起细沙,如同无数冰冷的亡灵在夜色中呜咽。
林琪立于一座新月形沙丘的脊线之上,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周身气息却沉静如深潭。她刻意释放出的那一丝融合了朱雀灼热与玄武厚重的独特威压,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这片冰冷的沙漠夜色中荡开清晰的涟漪,既是灯塔,也是战书。
她没有等待太久。
远方的沙海地平线上,一个黑点骤然出现,并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速度急剧放大!那不是奔跑,更像是空间的某种扭曲与折叠,每一次闪烁,都跨越数里之遥!
几个呼吸之间,那道身影已清晰可见。
正是江狩!
然而,眼前的他,与林琪记忆中的那个沉默坚毅、偶尔流露出笨拙执着的男人,已然判若两人。
他依旧穿着那身残破的作战服,但心口处那暗金与混沌交织的烙印,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缓缓蠕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不祥光芒。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密的、如同电路板般的暗红色纹路,时而亮起,时而黯淡。他的身形似乎更加高大了几分,肌肉贲张,却透着一股非人的僵硬与扭曲感。
最令人不安的是他的眼睛。那双异色的瞳孔——左眼暗金如熔岩,右眼混沌如旋涡——此刻空洞无物,没有任何属于“江狩”的情绪,只有一片纯粹的、冰冷的、对一切存在都充满否定意味的漠然与毁灭欲。他的嘴角甚至挂着一丝无意识的、僵硬的弧度,如同捕食者在审视猎物。
他停在林琪前方百米处,沙地在他脚下无声无息地凹陷、碳化。他没有立刻攻击,只是用那双非人的眼眸,死死地“锁定”着林琪,喉咙里发出一种意义不明的、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咯咯”声。
“江狩。” 林琪开口,声音平静,穿透风声,清晰地传递过去。
听到这个名字,江狩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那空洞的眼眸中,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波澜一闪而逝,但旋即就被更浓重的混沌与暴戾所淹没。他歪了歪头,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似乎在“处理”这个信息,但最终,回应林琪的,是一声更加尖锐、充满攻击性的低吼!
他认出了林琪,但“江狩”的意识,显然已被那异变的烙印彻底压制、污染。此刻驱动这具身体的,是烙印中融合的归墟死寂、白虎煞气、昆仑墟混沌以及林琪残留权限所催生出的……一个全新的、只知毁灭的恐怖存在!
“看来,沟通是没用了。” 林琪低语,混沌色的眼眸中最后一丝试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冷静与肃杀。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江狩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蓄力,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只留下一道缓缓消散的残影,真身已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林琪头顶上空!那双覆盖着暗红色角质层、缠绕着灰黑色湮灭气息的手掌,如同来自幽冥的巨爪,带着撕裂空间、抹除一切的恐怖威势,当头抓下!速度之快,攻势之凌厉,远超之前任何敌人!
林琪瞳孔微缩,脚下步伐玄妙一错,身形如同风中柳絮,间不容发地向后飘退。同时,她双手在身前一圈一引,十神之力流转,引动脚下沙海之力!
“嗡——!”
方圆数十丈的沙地如同活了过来,厚重的土黄色光芒冲天而起,凝聚成一面巨大、古朴、铭刻着玄武虚影的厚重盾牌,挡在了那毁灭双爪之前!
“轰!!!”
暗金混沌的利爪狠狠抓在玄武盾影之上!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规则层面的剧烈摩擦与湮灭之声!盾影剧烈震颤,土黄色的光芒明灭不定,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但终究是稳稳地接下了这恐怖的一击!逸散的能量将周围的沙地瞬间削低了三尺,形成一个完美的圆形凹陷!
江狩一击不中,眼中混沌光芒大盛,似乎被激怒。他低吼一声,双爪收回,心口烙印猛地亮起,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混乱的湮灭性能量开始汇聚,显然在准备更强力的攻击。
林琪却不再给他从容蓄力的机会。在玄武盾影消散的刹那,她右手并指如剑,指尖赤金色的朱雀真火凝聚到极致,对着江狩心口的烙印,隔空一点!
“嗤——!”
一道凝练如丝、却蕴含着极致高温与净化之意的赤金光束,如同穿越虚空,瞬间跨越百米距离,射向那不断搏动的烙印!
这一击,并非纯粹的物理攻击,更蕴含着林琪对朱雀“净化”真意的理解,以及她自身对那烙印中属于她权限部分的反向共鸣与干扰!
江狩似乎察觉到了这一击的不同,汇聚能量的动作猛地一滞,那空洞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类似“忌惮”的情绪!他下意识地想要闪避,但那赤金光束仿佛锁定了烙印本源,如影随形!
“噗!”
光束精准地命中了他心口的烙印!
“嗷——!!!”
江狩发出了开战以来第一声充满痛苦与暴怒的咆哮!他周身的暗金混沌光芒剧烈紊乱,那烙印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伤,散发出焦糊的气味,蠕动的速度明显减缓!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双手捂住心口,那双非人的眼眸中,混沌与暗金疯狂交替闪烁,似乎内部的某种平衡被打破了!
有效!
林琪眼神一厉,正要趁势追击,扩大战果——
异变陡生!
被朱雀真火灼伤的烙印,似乎触发了某种更深层的防御机制。江狩猛地抬起头,那双疯狂闪烁的眼眸,骤然定格为一片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虚无!他心口的烙印不再蠕动,而是彻底化作了一个微型的、缓缓旋转的黑暗旋涡!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古老、更加冰冷的归墟气息,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凶兽,自那旋涡中苏醒,悍然降临!
江狩周身的空间开始扭曲、塌陷,他脚下的沙地不再是碳化,而是直接……消失!化为绝对的虚无!他缓缓抬起手,不再是爪,而是并指如刀,指尖萦绕的不再是混乱的能量,而是最纯粹的、代表着“万物终结”的……归墟本源之力!
他锁定林琪,那虚无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执行某种既定程序的冰冷。
“归……寂……”
沙哑、破碎,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声音,自他喉咙中挤出。
林琪脸色骤变!这一刻的江狩,带给她的威胁感,甚至超过了之前在归墟深处面对那古老意志的时候!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力量暴走,而是他体内的烙印,似乎短暂地……接通了某个真正的、属于归墟本源的“端口”!
不能硬接!
她几乎瞬间做出了判断。周身十神之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爆发,朱雀之翼的虚影在身后一闪而逝,提供极致的速度;玄武之甲的厚重意境笼罩全身;脚下沙地如同波浪般涌动,将她向后急速推送!
同时,她双手急速划动,引动刚刚吸收的玄武基石之力,结合自身对“定义”规则的初步理解,在身前布下层层叠叠、由大地脉动与自身意志构筑的“存在壁垒”!
也就在她完成防御的同一瞬间——
江狩那萦绕着归墟本源之力的指尖,对着她所在的方位,轻轻一划。
没有声音,没有光爆。
只有一片绝对的“无”,如同滴入水面的墨迹,以他的指尖为起点,无声无息地向前蔓延。所过之处,沙粒、空气、光线、乃至“空间”这个概念本身,都被彻底抹除,留下一道笔直的、仿佛通往世界尽头的……虚无轨迹!
这道轨迹,瞬间撞上了林琪布下的层层“存在壁垒”!
“咔嚓……咔嚓嚓……”
如同冰雪遇上烈阳,那凝聚了大地之力与林琪意志的壁垒,在那纯粹的“无”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一层接一层地无声碎裂、湮灭!
死亡的阴影,瞬间将林琪彻底笼罩!
她的瞳孔中,倒映着那不断逼近的、吞噬一切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