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英含笑看着湘云,眼神温柔,
想起来挑灯夜读的晚上,墨迹混着药味,是他从未尝过的苦涩。
可每当看见湘云在灯下缝衣时那温婉的娇颜。
紫英便觉得武将学文的这份苦涩里,也能嚼出甜味来。
现在他望着晨光中湘云明丽的脸。
想起她跟着自己为他沿街乞讨。
讨得残羹剩饭,偏要他先吃多吃时的情景。
而今的我一无所有。
努力考上个秀才,好歹也能给云妹妹争一点体面。
寻思到此,紫英向湘云说道:“云妹妹你大可放心!我这半路出家的和尚,肯定把木鱼敲得贼响,必能进得庙门去!”
冯紫英话音未落,院门处便传来脚步声。
王夫人等扶着贾母缓缓行来。
老太太今日特意穿了件绛紫色万寿纹褂子。
偏在这时,西小院那边也转出三个人影。
贾政一手负在身后,一手虚扶着贾环的肩头。
赵姨娘紧随其后,身上那件水红色绣缠枝莲的袄子显然是新裁的,在素净的晨色中格外扎眼。
她嘴角噙着笑,眼风不时扫过王夫人。
脚下步子轻快得几乎要飘起来。
王夫人只觉得心口一阵发堵。
那三人并立而行的模样,俨然是嫡亲的一家子。
她指甲掐进掌心,强忍着到了嘴边的呵斥。
今日宝玉要下场,万不能触了霉头。
只得用眼刀子狠狠剐向赵姨娘。
偏那妇人今日眼睛长在头顶上。
只顾着替贾环整理本就笔挺的衣领,全然不曾接收到这边的视线。
下作胚子,真当自己养出个文曲星了。
王夫人暗自咬牙,就凭环儿那点墨水,也配和我的宝玉争辉!
待会儿进了考场,怕不是连破题都要抓耳挠腮。
这般想着,她心头那股浊气才稍稍平复。
转头见宝玉正与黛玉低声说话。
晨光为他侧脸镀上淡金。
宝玉那通身的气度岂是庶子能及?
王夫人不自觉地挺直腰背,伸手为宝玉理了理本就平整的衣襟。
她声音放得极柔:“下场莫要心急,仔细着写。”
贾政带着赵姨娘贾环走过来。
先给贾母请了安,又向王夫人问了好。
贾政的目光才淡淡扫过宝玉。
在贾环肩上轻轻一拍:“走吧。”
竟是一句嘱咐都没给宝玉。
赵姨娘忙不迭跟上,经过王夫人身边时,裙摆故意拂起细微的尘土。
众人都向院门走来。
那边的凤姐刑夫人等人,也都来到院门外送行。
晨光熹微中,三辆马车静静候在府门外。
贾政领着贾环与代儒,走向前头马车。
赵姨娘忙不迭地替贾环理了理新裁的直裰,眼角眉梢尽是藏不住的得意。
王夫人冷眼瞧着,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且让你们再得意片刻,待放榜之日,自有分晓。
她强压住心头翻涌的怒火,转身再次替宝玉整理本就齐整的衣冠。
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即将振翅的雏鹰。
贾政行至马车前。
回首向贾母躬身说道:“老太太,儿子去了。”
贾母微微颔首,目光却越过他肩头,落向后面的马车。
宝玉和紫英正登车,又回身将贾兰、贾菌拉上马车。
少年们青衫磊落,在晨风中宛如新竹。
“去吧!”
贾母的声音平静无波,手中佛珠却转得快了些。
赵姨娘凑到贾母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