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莳看着她因剧痛而扭曲却依旧年轻稚嫩的脸庞,心疼得无以复加,立刻掏出手机:
“我这就给大哥打电话,让他马上回来,他应该还没走远!”
“别打!”
冯繁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按住孟莳的手,她的手冰冷而颤抖,却异常用力。
她抬起汗湿的脸,眼神里充满了恳求。
“孟老师今天上午科技部有很重要的会,别打扰他……”
都到这种时候了,她心里优先考虑的依然是丈夫的事业,生怕自己的小事耽误了他的大事。
这份深入骨髓的体贴和懂事,在此刻让孟莳心酸至极。
“什么会比你生孩子还重要?!你都快生了还管他上不上班?!”
孟莳几乎要吼出来,又急又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试图挣脱冯繁的手,可冯繁硬是不肯,那双总是温柔含笑的杏眼里,此刻全是痛苦和固执的坚持。
“莳莳姐……我真没事……别打……求你了……”
她越是这般隐忍、体贴,孟莳就越是不能听她的。
她一边用力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冯繁,一边立刻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给大哥孟星晖打电话,声音带着哭腔:
“大哥!你快回来!嫂子要生了!我们在停车场b区,她破水了!快啊!”
听见电话那头孟星晖的声音,冯繁一直强撑着的意志终于崩溃,眼泪混合着汗水流下来,声音带着哭腔和剧烈的喘息:
“对不起,给你们……添乱了……”
孟莳看着嫂子这样子,明明自己痛苦不堪,却还在为所有人着想,心像是被狠狠揪住。
“添什么乱!我大哥要是知道你为了我们这么忍着,他得心疼死啊!”
挂了电话,孟莳看冯繁脚下的羊水越流越多,不由得焦急地问:
“嫂子,羊水流得好快,你还能动吗?我扶着你,我们慢慢去急诊,好不好?很近的!”
冯繁只觉得一阵强烈的、无法抗拒的下坠感袭来,她知道情况不妙,但看着孟莳惊慌失措的样子,她还是努力维持着镇定,甚至还想安慰小姑子,声音断断续续:
“没事……好,咱们不等他……走吧……”
她借着孟莳的搀扶,试图往急诊室走。
然而,仅仅迈出了一步,她就猛地停住了。
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双眼紧闭,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吼。
她调动起全部的意志力,用来对抗里那股排山倒海、想要将孩子推出体外的洪荒之力。
“嫂子!嫂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孟莳吓得魂飞魄散,带着哭腔连连呼唤,她感觉到冯繁的身体在她手中剧烈地颤抖、下沉。
冯繁说不出话,只能极其艰难地摇了摇头。
她不受控制地反复做出微微下蹲的姿势,整个人的重心不断向下、向下沉坠,仿佛地下有什么力量在拉扯她。
年轻稚嫩的小脸涨得通红。
孟莳惊恐地看到,在冯繁身后,那早已被羊水浸湿的裙子,竟然缓缓地凸起了一个小小的包!
那是……
天啊!
“来人啊!救命啊!快来人!这里有孕妇要生了!”
孟莳再也控制不住,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声音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回荡,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无助。
她一边死死架住冯繁不让她瘫倒,一边朝着急诊室的方向拼命呼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冯繁在巨大的、原始的产力冲击下,失去了所有力气,全靠孟莳的支撑和求生的本能维持。
她半蹲着,喉咙里不停地发出克制的低吼,全身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剧烈颤抖。
幸运的是,孟莳凄厉的呼救声终于引来了医护人员。
急促的脚步声和担架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如同天籁……
“在这里!快!”
孟莳看到跑来的白色身影,几乎要虚脱,带着哭音喊道。
平车尖锐的滚轮声划破停车场凝滞的空气,医护人员训练有素地将几近虚脱的冯繁迅速而平稳地抬上车。
她侧身蜷缩着,身体因无法忍受的宫缩而抬起,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呜咽。
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那裙子,继续缓缓往外鼓着……
越来越明显……
很快,一阵极其微弱的婴啼传了出来!
“天啊!孩子已经出来了!”
急诊医生反应极快,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隔着衣物托住,防止婴儿坠地。
另一名医生迅速而轻柔地协助冯繁褪下部分衣物,在移动的平车上,一个浑身沾着胎脂的婴儿,被医生稳稳地接在了手中!
冯繁此刻难为情到了极点,众目睽睽之下分娩的羞耻感混合着剧烈的产痛,让她无地自容。
孟莳知道她在乎什么,赶紧脱下上衣外套,给冯繁尽量盖住腰部以下的那片狼藉。
“男孩!” 医生快速评估,“哭声弱,需要立刻抢救!”
孩子被迅速包裹好,由一名护士和儿科医生捧着,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新生儿重症监护室。
然而,冯繁的苦难并未结束,她依然被一阵强过一阵的剧烈宫缩折磨着。
平车被飞速推向产科手术室,孟莳一边跟着车小步快跑,一边哭着对急诊同事喊:
“张医生!我嫂子怀的是双胞胎!她肚子里还有一个!”
她看着冯繁在平车上痛苦辗转的样子,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在此之前,她总觉得冯繁年纪小,是自己该照顾的妹妹。
可经过这一夜,亲眼目睹冯繁为了不添乱而默默忍受如此巨大的痛苦,直至在停车场分娩,这份超出年龄的坚韧、懂事和牺牲,让孟莳从心底涌起巨大的敬佩和心疼。
她是真心实意地,将冯繁视作了值得敬重和爱护的大嫂。
此刻,她心里没有自己,只有对大嫂安危的极致担忧。
平车上,冯繁的手死死捏着冰冷的金属床边,指甲都因为过度用力而劈开了,但她自己完全没感觉到。
又一波汹涌的宫缩袭来,她痛得不由自主地弓起,仿佛有一股力量要将她撕裂。
她忍不住又开始用力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