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走上前，将瘫坐在地上的高建国扶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平稳，手上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
“高工，地上凉。”
高建国被扶起来，双腿还有些发软，他看着林墨，眼神里是混杂着狂热、迷茫和敬畏的复杂情绪。
“林……林先生……”
他喉结滚动，再次说出了那句发自肺腑的话。
“您……您收徒吗？我不求学您别的，我就想学学这‘格物’的道理！我给您当牛做马都行！”
他身后的那群年轻技术员，此刻也都围了上来。
他们再也没有了刚来时的半点傲气，一个个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小学生，眼神却都偷偷地往林墨身上瞟。
林墨摇了摇头。
“高工，我当不了你的师傅。”
“我只是恰好知道一些你们不知道的道理，但真要论修桥铺路，你们才是行家。我这点纸上谈兵的本事，班门弄斧了。”
这番话，跟当初对王大锤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既是拒绝，又给足了对方面子。
高建国心里一阵失落。
“那……那林先生，我……我们能为您做点什么？”
林墨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合作。”
林墨吐出两个字。
“从今天起，你们省路桥公司的这支工程队，就暂时改编为我们‘清清百草阁生产合作社’的下属——基建工程部。”
“你，高建国，就是工程部的部长。”
什么？！
高建国和他身后的所有技术员，脑子都“嗡”的一声。
改编？
下属工程部？
他们是什么单位？省路桥公司！是省里最顶尖的工程力量！是吃国家饭的正式单位！
现在，要被改编成一个乡下合作社的“工程部”？
这说出去，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
“林……林先生，这……这不合规矩吧？”一个胆子大的技术员小声嘀咕。
“我们是国家派来的，怎么能……”
“规矩？”
林墨看了他一眼。
“现在，我说的，就是规矩。”
他指着那块坚不可摧的水泥块，又指了指远处那两台钢铁巨兽。
“没有我的水泥，你们的路怎么修？桥怎么建？”
“没有我的合作社，你们连一块砖都烧不出来。”
“你们是国家派来的没错，但军区下的命令是‘修好这条路’，而不是让你们来这里摆资历的。”
林墨的话，像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高建国团队每个人的心上。
是啊。
他们是来完成任务的。
可现在，完成任务的关键，全都掌握在眼前这个年轻人手里。
离了他，他们什么都干不成。
别说半个月，就是给他们半年，他们也造不出一包水泥来！
“林先生，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高建国连忙解释，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林墨摆了摆手，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高工，我让你当这个部长，不是为了羞辱你们。”
“恰恰相反，我是想把你们，也变成自己人。”
他看着高建国，目光清澈。
“这条路，是军区和秦师长送给我的人情，但我不喜欢欠人情。”
“所以，省路桥公司的这笔工程款，我会让张县长记成对我们合作社的‘技术投资’。”
“而你们，作为技术投资的一部分，被派驻到我们合作社，不是很合理吗？”
“以后，你们的工资、奖金，除了国家发的那一份，我们合作社，会按照贡献，额外再给你们发一份。”
“你们帮我修路，建厂房。我教你们，我想教的那些‘格物’道理。”
“这不叫改编，这叫技术入股，深度合作。”
“你觉得，怎么样？”
高建国彻底呆住了。
他脑子里飞速消化着林墨这番话。
把国家项目，变成合作社项目。
把他们这支国家工程队，变成合作社的技术合伙人。
还额外发一份工资？
最关键的是……他愿意教那些“格物”的道理！
这……这是何等诱人的条件！
这哪里是改编？这分明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高建国身后的那群年轻人，眼睛都亮了。
他们来之前，还觉得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是受苦。
现在看来，这分明是掉进了福窝里！
能学到神仙一样的技术，还能拿双份工资！
高建国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或者说，林墨给他的，是最好的选择。
他对着林墨，郑重地鞠了一躬。
“林先生！我……不，清清百草阁生产合作社基建工程部部长，高建国，向您报到！”
他身后的技术员们也反应了过来，齐刷刷地站直了身体，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向林先生报到！”
这声势，把旁边看热闹的村民都吓了一跳。
林墨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
第二天，林墨正在工地上指挥。
这时，张县长带着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他刚到现场，就看到了那块被锤子砸出白印的水泥块，又看到了高建国那群人对林墨毕恭毕敬的样子，瞬间就明白了七八分。
“林……林先生！您……您真的把水泥给搞出来了？！”张县长声音都在抖。
林墨点了点头。
“我的天！我的天！”
张县长激动得原地转了两圈，他感觉自己快要幸福得晕过去了。
杏花镇能自己产水泥了！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以后县里修水库，盖大楼，都不用再看省里的脸色，求爷爷告奶奶地批那点可怜的指标了！
“林先生！您又是我们县的大功臣啊！”
张县长刚想再说些什么，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就卷着烟尘，从远处疾驰而来。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了工地旁边。
车门打开，一个神情严肃的警卫员跳了下来，快步跑到张县长面前，敬了个礼。
“张县长，我们是省军区警卫连的！奉秦师长命令，前来开路！”
“开路？”张县长一愣。
警卫员没有多解释，他转身对着身后一挥手。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一长串望不到头的车队，缓缓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为首的，是几辆威风凛凛的军用吉普。
中间，是一辆由救护车改装而成的，巨大的白色房车。
再往后，是十几辆满载着荷枪实弹士兵的解放卡车！
张县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
那位通天的大人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