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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脖子沟的日头刚爬过树梢,江荣廷的宅院门前就聚了黑压压一片人。流民们裹着破烂的单衣,有的拄着木棍,有的怀里抱着面黄肌瘦的孩子,吵吵嚷嚷的哀求声顺着风飘进院里。

李玉堂带着四个亲兵拦在门口,额角渗着汗。他往人群里退了半步,又抬高嗓门劝:“各位老乡,不是不给你们饭,这天天来,府里的存粮也顶不住啊!今天先回,明天一早再来,我给你们多留两碗粥,行不行?”

“不行啊老爷!”一个瘦高个流民往前挤了挤,手里的破碗晃了晃,“俺们昨天就没吃东西了,再等一天,俺家娃就要饿没气了!”他怀里的孩子确实蔫着头,嘴唇干裂,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旁边的老妇也跟着跪下来,膝盖砸在石板上“咚”的一声:“可怜可怜俺们吧,江管带是大好人,求他给口饭吃,俺们给您磕头了!”说着就要往下磕,李玉堂赶紧伸手拦住,却被更多流民围上来,破碗伸到他跟前,哀求声混着孩子的哭声,乱得像一团麻。

“咋回事?”江荣廷的声音从院里传来,他刚换好短褂,手里还攥着块擦脸的粗布。见门口这阵仗,他皱了皱眉,快步走过来。

“管带!”李玉堂像是见了救星,赶紧回话,“这些流民天天来要饭,劝不走,拦不住,再这么下去,府里的存粮都要被掏空了!”他压低声音,“咱们刚给俄国人换了枪,粮行的粮也刚运走一批,这么白给,不是办法啊。”

江荣廷没接他的话,目光扫过流民们蜡黄的脸和破烂的衣裳,想起自己当年逃难时的模样——也是这样,走一步饿一步,连条狗都不如。他叹了口气,拍了拍李玉堂的肩:“撵他们干啥?都是苦命人。去灶房,让伙夫多烧几锅粥,再蒸两笼窝头,不够就去粮行搬,先让他们垫垫肚子。”

“管带,这……”李玉堂还想劝,毕竟流民少说有七八十人,一顿粥饭就是不少粮食,而且这是天天来,“咱们家业再大,也经不住这么造啊!”

“啥叫造?”江荣廷眉头一挑,语气沉了些,“我家当年在关里逃荒,也跟他们一样,趴在别人家门口要过饭,那时候要是有人给我一口热的,我能记一辈子。这些人都是关里过来的,遭了灾逼的没了活路,不容易。赶紧去,别磨蹭。”

李玉堂没法,只能应了声“是”,转身往灶房跑,喊了句:“都等着!粥和窝头马上就来,别挤,人人有份!”

流民们顿时安静下来,眼里泛起光,有个老汉甚至抹了把眼泪:“江管带真是活菩萨啊!”

江荣廷站在门口,看着流民们互相搀扶着往后退,给灶房的人腾出路来。他心里却没轻松——这几天流民越来越多,昨天是五十多个,今天就快八十了,照这样下去人只会更多,这些人总不能天天靠要饭过活,得想个长久的办法。

晌午时分,流民们捧着粥碗蹲在墙根下,窝头啃得香甜。江荣廷让马翔去叫刘绍辰,两人在堂屋坐下,桌上摆着碾子沟的地图,用红笔圈着周边的荒地。

“流民的事,你怎么看?”江荣廷先开口,指尖点了点地图,“之前分荒地,周边能种的都分下去了,现在涌进来几百号人,没地种,没活干,总不能天天给他们发粮食。”

刘绍辰捧着茶碗,眉头也皱着:“金场那边,也不缺人,再多了,砂金不够分,金工们该有意见了。而且金场的活重,老弱妇孺也干不了。”

“我想过了,”江荣廷往前凑了凑,“让赵亮从流民里挑些年轻力壮的,先加到金场,每个井子多添两三个人,砂金分的时候大家匀一匀,少赚点,先把人安置下来。剩下的老弱妇孺,看看谁家缺帮工,或者让他们去佳怡的纺织坊打杂,劈柴、煮浆,总能混口饭吃。”

“这办法倒是能解燃眉之急,”刘绍辰点点头,又有些顾虑,“但金场的弟兄们会不会有意见?毕竟砂金少了,大家的饷银就少了。”

“我去跟他们说。”江荣廷语气坚定,“都是从苦日子过来的,知道饿肚子的滋味。就说这是暂时的,等来年了,咱们再往西边探探,看看有没有新的荒地能开,或者能不能开个砖窑,让流民们烧砖,盖房子、修工事都能用,也能换些粮食。”

正说着,江荣廷看向马翔,吩咐道:“你去金场把赵亮叫来,我有要事安排他办。”

马翔应了声“是”,转身快步离去。没一会儿,赵亮就跟着进来了——他刚从金场赶回来,裤脚还沾着泥,脸上带着几分赶路的风尘。听说要从流民里挑人进金场,他倒是痛快:“管带放心,挑些能干的过来,砂金分的时候我跟弟兄们说,大家不会有怨言的——都是苦人,能帮一把是一把。”

江荣廷松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好,这事就交给你了。挑人的时候看准点,别要那些游手好闲的,要踏实肯干的。”

赵亮应了声,转身就去门口挑人。江荣廷看着他的背影,又看向刘绍辰:“先这么办,走一步看一步。这乱世,老百姓活着难,咱们能多护一个是一个。”

刘绍辰点点头,目光落在窗外——流民们吃完了饭,正帮着伙夫收拾碗筷,有个年轻的小伙子还主动去劈柴,动作麻利。他忽然觉得,这些流民不是累赘,只要安置好了,也是碾子沟的力气。

傍晚时,赵亮挑了二十个年轻流民去了金场,吴佳怡也从流民里找了十个妇女去纺织坊打杂。剩下的流民,江荣廷让李玉堂登记了名字,承诺明天就帮他们找活干。流民们千恩万谢地走了,门口终于安静下来。

江荣廷站在门口,望着夕阳下的碾子沟,心里却清楚——这只是开始。东北的局势越来越乱,往后逃过来的流民只会更多,他得赶紧想更多办法,开荒地、建砖窑、扩粮行,只有把碾子沟建得更结实,才能护得住这些投奔他的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