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窗台时,林夏是被一阵清甜的香气叫醒的。
不是薄荷的凉,也不是桂花的暖,是带着点焦香的甜,混着牛奶的温润,从门缝里钻进来,挠得鼻尖发痒。她睁开眼,窗帘缝隙漏进的光斑在被单上跳,像星轨灯昨夜留下的光痕。
口袋里的黄铜钥匙硌了下掌心,她摸出来看,晨光里钥匙柄的波斯菊纹路格外清晰,边缘还沾着点天台泥土的微褐。想起昨夜门轴的“晚安”,林夏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趿着拖鞋往厨房走。
厨房飘着更浓的甜香。李姐正站在灶台前翻松饼,黄油在平底锅上滋滋冒小泡,金黄的饼边鼓起可爱的弧度。星轨灯绕着抽油烟机飞,光丝沾了点面粉,在晨光里画出细碎的银线。
“醒啦?”李姐回头笑,围裙上沾着点桂花碎,“刚煎好的松饼,阿阮说要淋蜂蜜,星子去年收的野蜂蜜,甜得很。”
林夏凑近看,玻璃罐里的蜂蜜泛着琥珀色,罐口还粘着片干桂花。她忽然想起日记里“给波斯菊籽拌蜂蜜水”的话,指尖轻轻碰了碰罐壁,温温的。
“王哥呢?”她问。
“早上天台了,说趁凉快把花架材料归置归置。”李姐把松饼铲进盘,“你看这孩子,昨晚说要做花架,今早就惦记上了。”
正说着,Ariel抱着玻璃罐从外面跑进来,罐里的夕阳光在地上拖出橘色尾巴。“林夏姐!你看!星轨灯说把夕阳光倒在松饼上,会变甜星星!”她踮着脚把罐子举到餐桌上方,罐口倾斜时,橘光真的像碎糖粒般洒在松饼上,落在蜂蜜里,漾开暖暖的光。
星轨灯“啾”地叫了声,光丝卷着片虞美人花瓣飞来,轻轻放在林夏的餐盘旁。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在光里闪着亮,像谁偷偷放的小礼物。
早餐时奶奶摇着蒲扇过来,扇柄的麻绳被晨光染成浅金。“今早波斯菊又冒了两个新芽,王哥正给它们松土呢。”她坐下喝了口豆浆,“星子藏的花肥是好东西,松针腐叶发酵得正好,闻着都带股甜气。”
林夏咬了口松饼,蜂蜜的甜混着松饼的香在舌尖散开,确实比普通蜂蜜更温润。她想起日记里“天台每个角落都藏着甜”,原来真的藏在食物里,藏在晨光里,藏在每个人的笑意里。
吃完早餐,林夏跟着阿阮上天台。晨露还挂在虞美人花瓣上,阳光透过露珠,在泥土上投下小小的彩虹。王哥正蹲在杂物间门口,手里拿着那根被星子藏起来的竹竿,竹竿上还留着桐油的浅黄痕迹。
“这竹竿确实直。”王哥用砂纸轻轻打磨着竿身,木屑簌簌落在铺好的布上,“星子标了尺寸,说要做三层花架,最上层放多肉,中层摆常春藤,最下层给你放加班时看的小夜灯。”他说着从帆布包里掏出张纸,“这是他画的细节图,连挂钩位置都标好了。”
林夏接过图纸,上面的字迹比日记里更工整,旁边画着小小的多肉盆栽,叶片胖乎乎的,还标着“要选好养活的,林夏姐忙”。她指尖抚过纸面,能想象出星子趴在桌上画图的样子,笔尖停顿的地方,大概是在想哪种多肉更适合。
“我帮你扶竹竿吧?”林夏说。
“不用不用,你去看看你的花。”王哥摆摆手,眼里带着笑,“星子在日记里写,说林夏姐上次买的茉莉总掉叶,他藏了袋骨粉在花盆底下,让我今天给你拌进土里。”
林夏果然在茉莉花盆边缘摸到个小布包,打开是带着淡淡腥味的骨粉。她蹲下身,用小铲子小心地把骨粉埋进土里,星轨灯飞过来,光丝沾着晨露洒在花叶上,几片打蔫的叶子竟慢慢舒展开来。
“星子哥什么都知道!”阿阮抱着水壶跑过来,给波斯菊浇水,“他还在花架第三层藏了玻璃罐,说等茉莉开花,就把花香装进去,让林夏姐加班时闻着不困。”
林夏抬头看向花架,第三层果然还有个空玻璃罐,罐口系着浅蓝丝带,和装夕阳的罐子是同款。她忽然想起昨晚窗台的薄荷精油,想起日记里“给太阳能灯多充电”的话,原来那些她以为的巧合,全是被细心藏好的温柔。
上午的时光在叮叮当当的声响里溜走。王哥支起竹竿,用麻绳固定框架,星轨灯在旁边帮忙递小钉子,光丝卷着钉子精准地落在王哥手心。李姐端来切好的青提,放在旧木箱上,水珠在提子上滚,被阳光照得像碎钻。
奶奶坐在竹椅上择菜,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花架:“星子小时候就爱跟王哥学做木工,做个小书架能琢磨好几天,说要让书‘住得舒服’。”她择下片菜叶子,星轨灯立刻飞过来接住,叼到菜畦里喂蚯蚓,引得大家都笑。
林夏坐在花架旁的小板凳上,翻着那本《天台时光记》。阳光透过梧桐叶落在纸页上,把字迹照得暖暖的。她翻到“4月10日”那页,半透明的虞美人花瓣在光里泛着粉,像谁留在纸上的吻。
“林夏姐,你看!”Ariel突然指着篱笆,“波斯菊芽又长高了!星轨灯在给它们讲故事呢!”
果然见星轨灯绕着嫩芽飞,光丝在泥土上画出小小的波浪线,像在讲风的故事。嫩芽顶端的绿芽轻轻颤,像在点头回应。王哥放下锤子笑:“这孩子的灵气,都跑到星轨灯身上了。”
中午李姐做了番茄炖牛腩,香气飘满整个天台。大家围坐在木箱拼成的餐桌旁,阿阮抢着给林夏盛汤,说“星子哥日记里写林夏姐爱喝番茄汤,要多放番茄”。王哥给奶奶夹了块软嫩的牛腩,奶奶又把牛腩放进Ariel碗里,说“长身体的孩子要多吃”。
阳光透过星轨灯的光丝,在汤里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砂糖。林夏喝着汤,番茄的酸甜混着牛腩的香,心里暖暖的。她忽然明白,所谓的家人,就是这样把彼此的喜好记在心里,藏在一粥一饭里。
下午林夏要去基金会,临走时王哥把做好的花架雏形指给她看:“框架搭好了,明天上漆,保证赶在你下次加班前放窗台。”星轨灯飞过来,在她包上别了片虞美人花瓣,像枚小小的徽章。
“林夏姐记得早点回来!”Ariel举着装夕阳的玻璃罐,“星子哥说傍晚的天台风最好闻,能把花香吹成甜风。”
林夏笑着点头,走下天台时,听见王哥又拿起了锤子,听见李姐在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听见星轨灯“啾啾”的叫声追了她两步,又停在天台门口,像在说“路上小心”。
加班时林夏总忍不住看窗台。之前放薄荷精油的位置,今天多了片虞美人花瓣,大概是星轨灯偷偷放的。夕阳西下时,她收到李姐发来的照片:花架立在她的书桌旁,虽然还没上漆,却透着质朴的暖,星轨灯正绕着花架飞,光丝在桌面画着小小的笑脸。
照片下面还有段话:“王哥说等花架干了,就给你摆上茉莉和多肉,星子藏的小夜灯也找着了,是太阳能的,晚上会亮成小月亮。”
林夏看着照片笑,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碰了碰花架的竹竿,仿佛能摸到上面的温度。
加完班回家时天已经黑了,楼下的太阳能灯串亮了起来,沿着篱笆蜿蜒,像条发光的河。林夏走上天台,发现王哥和李姐还在忙,王哥给花架刷着清漆,李姐在旁边递砂纸,星轨灯举着小台灯,光丝稳稳地照着刷漆的地方。
“回来啦?”李姐抬头笑,“刚给花架刷了第一遍漆,明天干了再刷一遍,就更亮了。”
林夏走近看花架,清漆在竹竿上泛着浅黄的光,王哥特意在每层的边缘刻了小小的花纹,像星星,像花瓣。“星子画的挂钩位置,我都留出来了。”王哥放下刷子,“以后你加班累了,抬头就能看见花,看见光。”
奶奶和阿阮在花畦旁,借着太阳能灯的光给波斯菊浇水。它小声说:“星子哥说等波斯菊长到膝盖高,我们就在花架下铺毯子,吃李姐做的桂花糕,听奶奶讲过去的故事。”
林夏蹲在奶奶身边,看着波斯菊嫩芽在灯光下泛着绿,突然想起那把黄铜钥匙。她摸出钥匙,月光落在上面,钥匙柄的波斯菊纹路像活了过来。
“等花开了,我们就挖开那个锁孔好不好?”她轻声问。
奶奶摇着蒲扇笑:“好啊,星子说要等花开,咱们就等花开。”
星轨灯飞过来,光丝卷着钥匙柄,把钥匙举到月光下。钥匙在光里泛着暖黄,锁孔的位置在泥土里安静地待着,像在等一个约定。
夜风带着花香吹过来,薄荷的凉混着桂花的甜,还有清漆的木头香,在天台上轻轻绕。林夏深吸一口气,闻到了时光的味道,是甜的,是暖的,是被人用心藏起来的温柔。
她抬头看月亮,今晚的月亮比昨晚更圆些,像枚浸在蜜里的银币。星轨灯突然飞向天空,光丝在月光里画出长长的线,像在给月亮写信,又像在替谁传递思念。
“明天给花架上第二遍漆。”王哥收拾着工具,“再把星子藏的多肉移到小花盆里,等着放花架。”
“我明天去摘新鲜的薄荷,给林夏姐泡薄荷茶。”阿阮抱着水壶,“星子哥日记里说薄荷茶能提神,加班喝正好。”
李姐笑着擦手:“明天做桂花糕,用去年的陈桂花,香得很。”
林夏看着他们,看着月光下的花架,看着泥土里的锁孔,看着悄悄生长的波斯菊。她知道,天台的故事还在继续,像花架上慢慢凝固的清漆,像波斯菊悄悄伸展的根须,像星轨灯写给月亮的信,一页页,一天天,都藏着甜。
夜风又起,吹得虞美人花瓣轻晃,吹得花架上的清漆散出淡淡的香。林夏握紧口袋里的黄铜钥匙,指尖的温度混着月光的暖,心里软得像刚出炉的松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