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势力的阻挠与暗中较量,如同阴云般笼罩在“政务官系统”项目之上。
司徒弘在闭门会议上的公然威胁,更是将这种对抗摆到了明面。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想看这位年轻的客卿长老如何应对,更想看九国盟的最高统治者,对此究竟是何态度。
答案很快便以一种超出许多人预料的、极其强硬的方式揭晓了。
数日后,在一次规格更高的盟内议事大会上,盟主并未急于讨论既定议程,而是目光沉静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面色平静的司徒弘等人身上,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革新之举,从来不会一帆风顺,总会触及一些积弊,触动某些利益。此乃常情,却非阻挠进步之理由!”
他直接点题,没有丝毫迂回:“徐长老所研发之‘政务官选拔系统’,本座亲自观其测试,深究其理。其于公平、效率、全面之追求,正切中我盟吏治之要害!
或有瑕疵,需改进完善,然其方向,毋庸置疑,符合九国盟长远之根本利益!”
此言一出,台下不少门阀出身的官员脸色微变。盟主继续道,语气陡然转厉:“近日,坊间有些许怪论,质疑系统乃邪术,甚至暗中威胁测试优异者。
此等行径,狭隘短视,乃结党营私、祸乱盟基之恶行!本座在此严正警告,凡再有散播谣言、暗中阻挠、威胁人才者,无论其出身何门、身居何位,一律以破坏盟务论处,严惩不贷!”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锐利地扫过司徒弘所在的方向,虽然未直接点名,但其意已昭然若揭。
会场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司徒弘面沉如水,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握紧,但终究未敢在盟主如此明确的表态下再发一言。
盟主展现出的惊人魄力和强硬态度,如同一把尚方宝剑,瞬间斩断了大部分伸向项目的黑手。
虽然暗流未必完全平息,但至少明面上的阻力大为减少。
有了盟主的强力支持,徐易辰的工作环境立刻得到了改善。
获取数据、调用资源、招募测试人员都变得顺畅了许多。
更重要的是,盟主亲自给予了他更深层次的信任和支持。
在一次仅有他们两人的密谈中,盟主并未讳言九国盟官场真正的运行逻辑:“徐长老,你设计的系统,追求绝对公平与效率,此乃理想,亦是目标。然,现实官场,绝非非黑即白。许多事,需讲究分寸、火候,需懂得平衡各方利益,需明了何时进、何时退,何时需和光同尘,何时需雷霆手段。
此中微妙,并非律条所能尽载,乃是一种‘潜规则’,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向徐易辰透露了一些不便公开的、关于不同势力集团之间的博弈案例和平衡技巧。
“系统若要真正选拔出能在我盟立足、并切实做事的人才,而非仅仅理想化的书生,便需在一定程度上模拟这种复杂的生态。
当然,模拟的目的,并非鼓励同流合污,而是让其知晓其存在,并考验其如何在坚持原则的前提下,巧妙地与之周旋,甚至利用规则达成目标。”
这番推心置腹的谈话,为徐易辰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设计,确实有些“理想化”和“学院派”了。
他再次沉入到系统的优化设计之中。这一次,他融入了盟主提供的这些“不能写在明面上”的规则。
他在主控灵核中,加入了极其复杂的“人际关系网络模拟”子模块。
系统中不再只有简单的上下级和民众,还模拟出了盘根错节的宗族关系、同乡情谊、师门渊源、乃至利益输送网络。
受试者的决策,不仅会影响事件本身,还会触动这张无形之网的不同节点,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和来自不同方向的“压力”或“助力”。
他还构建了“利益集团博弈”模块。在一些涉及资源分配、政策制定的高级模拟场景中,受试者需要面对代表不同地方、不同行业、乃至不同修炼流派利益的“虚拟代表”。
他们各有诉求,相互博弈,需要受试者运用智慧、手腕甚至必要的妥协去平衡、去推动,而不是简单地“正确”就能通过。
优化后的系统,其模拟出的官场生态变得更加真实、复杂,甚至可以说残酷。
它不再是一个单纯的“答题器”,而更像是一个微缩的、加速运行的真实世界。
新一轮的测试随即展开。
这一次,无论是寒门子弟还是门阀之后,都在这套更加复杂、真实的系统面前显露出了更真实的水平。
有的寒门子弟在专业问题上表现优异,但一旦陷入复杂的人际博弈和利益平衡中,便显得手足无措,寸步难行。
而有的门阀子弟,或许专业能力并非顶尖,却自幼耳濡目染,对这种“游戏规则”极为熟稔,懂得借力打力,平衡斡旋,反而能推动事情进展。
当然,也出现了极少数的真正佼佼者,如韩明等人,在盟主干预下已重返测试,他既能保持民生情怀和专业操守,又能灵活运用规则,甚至巧妙地利用不同利益集团之间的矛盾来达成自己的政策目标,表现出了极高的综合素养。
系统变得越发完善和强大,其筛选结果也更具说服力。
然而,看着灵璧上那几乎能决定一个人政治生命的复杂评分和详尽分析报告,徐易辰心中那股之前被门阀阻力所掩盖的不安感,却再次浮现出来,并且愈发清晰。
这套系统,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工具”的范畴。它几乎能量化、评估、预测一个人的治理能力和政治潜力。
如果全面推行,它几乎能决定无数年轻官员的前途,进而潜移默化地影响甚至主导整个九国盟未来几十年、上百年的政治走向和权力格局!
这其中所蕴含的权力和责任,太大了。大到让他这个制造者,都感到一丝心悸。
自己终究是一个外人,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如此深入地介入一个庞大势力的根基改造,将如此巨大的影响力握于手中,这真的合适吗?
这背后牵扯的因果,自己能承担得起吗?
他看着屏幕上流淌的数据洪流,仿佛看到了一条即将因他而改变的、波澜壮阔的历史长河。
而他自己,正站在河边,投下了一颗足以改变河道走向的石子。
这份力量,令人敬畏,也令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