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萨斯帝国财政部的报告,并未在圣骏堡的核心权力圈内引起立即的重视。大多数贵族将领嗤之以鼻,认为这只是边境泥腿子和感染者的又一场闹剧,只需又一次“冬季肃清”式的军事行动便能碾碎。(挨的打还是少了 )
然而,那位深感不安的财政官员,谢尔盖·米哈伊洛维奇·罗季昂诺夫,凭借其职业敏感和家族在边境的行省利益,决心采取行动。他无法调动大军,但他能动用经济武器。
罗季昂诺夫的计划阴险而周密,旨在从根本上扼杀“红票子”的信用。
…………
帝国很快颁布敕令,正式宣布“整合运动叛乱分子发行的任何形式的代币、票据均为非法,其制造、流通、持有均以叛国罪论处”。
敕令下达至所有边境行省、城镇及驻军。一时间,帝国鹰犬四出。数名被查出携带少量“红票子”的行商被当众绞死,他们的货物被没收,尸体旁挂着“通匪者下场”的木牌。
帝国税务官更是借机对任何疑似与根据地进行过交易的村庄课以重税,甚至直接抢夺粮食和牲畜,声称这是“补偿帝国因伪币遭受的损失”。白色恐怖迅速蔓延,公开使用“红票子”的渠道被瞬间斩断,边境贸易陷入停滞。
罗季昂诺夫动用财政部储备,并从与哥伦比亚有贸易往来的大商人那里借贷,调集了大量廉价的、甚至是刻意粗制滥造的工业品——主要是铁器、布匹和盐。
他在边境几个关键城镇设立了“帝国平价物资点”,以远低于根据地“供销社”的价格(甚至是亏本销售)倾销这些商品。
他的目的很明确:用帝国的体量和资本,挤垮根据地工坊的产出,让“红票子”失去其价值锚定物。只要人们能用更便宜的切尔文买到铁锅和布匹,谁还会冒险去换“红票子”再来买根据地的东西?
这是罗季昂诺夫最得意的一招。他秘密招募了一批技艺高超的铸币师和印刷匠,开始大量仿制“团结币”。
这些假币被有目的地、大规模地投入边境市场,其做工粗糙,颜色暗淡,但足以在恐慌和混乱中鱼目混珠。罗季昂诺夫的算计极其毒辣:他要制造一场针对“红票子”的信任危机。当人们无法分辨手中的钱是真是假时,整个货币体系的信用就会瞬间崩塌。
帝国的三板斧,确实在初期给根据地造成了巨大的混乱和压力。
行商绝迹,根据地急需的某些特殊物资(如某些药材、书籍、精密工具)的输入几乎中断。
一些边境村庄在帝国的高压和廉价商品的诱惑下,开始动摇,不敢再接受“红票子”,甚至有人偷偷将之前藏匿的“红票子”丢弃。
根据地内部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一些比较保守的成员,尤其是来自旧游击队、习惯于以物易物的老人,开始质疑发行货币是否过于激进,引来了帝国如此凶狠的打击。
面对帝国的凌厉攻势,整合运动核心层在启航村召开了紧急经济会议。气氛凝重,但并未慌乱。
云凌仔细聆听了所有困难后,目光扫过塔露拉、阿丽娜、爱国者、霜星以及负责具体事务的晓歌、安德烈等人,沉稳地开口:
“罗季昂诺夫以为他在和一支军队打仗,但他错了。他是在和一个正在觉醒的人民政权作战。他的手段狠毒,但根子是烂的。而我们,拥有他最缺乏的东西——人心,和实实在在的生产力。”
基于这一判断,一套组合拳被迅速制定并执行。
面对外部贸易的暂时冻结,根据地的应对是“将内部循环做到极致”。
1. 扩大生产,自给自足:云凌利用自己的信息体知识,指导工坊进一步优化生产工艺,并利用之前储备的原料,开足马力生产。不仅仅是铁器,还开始尝试利用本地材料制作简易的肥皂、墨水、纸张等日用品。农业上,推广更科学的轮作和堆肥技术,努力提高粮食和蔬菜产量。
2. 拓展“红票子”应用场景:除了供销社,根据地政府宣布,使用“红票子”可以优先获得新建住房的分配权;可以支付未来计划兴建的更高级学堂(如技术培训班)的学费;甚至可以抵扣部分公共建设(如修路、水利)的“义务工”。这极大地增强了“红票子”的内在价值和使用需求,使其不仅仅是消费券,更是一种“发展权”的凭证。
3. 严格的物资管制与配给:对于帝国倾销最厉害的盐、布等,阿丽娜领导的内务部门实施了精细化的配给制,确保基本公平。同时,通过宣传,告诉民众帝国商品的劣质(确实,罗季昂诺夫调集的物资很多是次品)和其背后的阴谋,鼓励大家支持“我们自己工坊生产的好东西”。
帝国能封锁大道,但封锁不了所有的人心和小路。
1. 化整为零,秘密通道:晓歌领导的侦察队和外部联络人员,迅速建立起多条隐秘的贸易路线。他们不再依赖大行商,而是发动那些深受帝国压迫、真心倾向整合运动的流民、小商贩,以“蚂蚁搬家”的方式,继续小规模但持续地输入急需物资,输出工坊产品。
2. 区别定价,争取盟友:对于这些秘密贸易伙伴,根据地给予了极大的优惠。用“红票子”结算享受最低价,用实物(尤其是根据地急需的物资)结算价格次之,而如果用切尔文结算,则价格高昂。
这巧妙地绕开了帝国的封杀,并继续扩大着“红票子”的影响力。一些边境地区的低层小贵族,为了获取根据地优质的工坊产品(尤其是武器和药品),也开始暗中使用这种交易方式,无形中成了“红票子”的隐性持有者和信用背书人。
3. 舆论攻心,揭露阴谋:塔露拉亲自撰文,阿丽娜组织宣传队,将帝国倾销劣质商品、制造假币的丑行公之于众。
这些消息通过秘密渠道迅速在边境地区传播。当一位老农发现从“帝国平价物资点”买来的铁锄用了两天就崩口,而想起整合运动工坊铁器的坚固耐用时,帝国的信誉和其商品吸引力便同步崩塌了。
对于最阴险的假币问题,云凌和晓歌、安德烈等人拿出了技术解决方案。
1. 升级防伪:云凌利用系统商店解锁的新材料和大图书馆的低权限知识,指导工坊改进了“红票子”的印制技术。加入了只有特定角度才能看到的隐藏水印(整合运动徽记的微缩图案);使用了系统提供的特殊红色染料,这种颜色在阳光下会呈现出细微的金属光泽,极难仿制;在纸张中掺入了特殊的植物纤维,手感独特。
2. 全民识伪:晓歌组织了大规模的、深入到每个村庄的识伪培训。教民众通过“一看(颜色、水印)、二摸(纸张手感)、三听(抖动声音)”来辨别真伪。同时宣布,任何收到假币的人,只要主动上缴并说明来源,不仅可以换取等额真币,还能获得奖励。这迅速将民众从潜在的受害者,转变成了假币的监督者和围剿者。
3. 严厉惩处:对于抓获的帝国假币制造和散布者,整合运动予以公开审判并处决,毫不留情。
…………
罗季昂诺夫的计划,在根据地这套“人民战争”式的反击下,迅速走向破产。
帝国的廉价商品很快因为质量低劣而无人问津,堆积在仓库里腐烂。而财政部的资金却在飞速消耗,罗季昂诺夫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和同僚的讥笑。
反观根据地,虽然初期困难,但内部循环愈发顺畅,工坊在压力下技术反而不断进步,产品质量更高,种类更丰富。“红票子”因为其应用场景的拓展和坚实的物资保障,在根据地内部的价值更加稳固。
新版“红票子”的防伪技术远超帝国的仿制能力。假币很快失去了市场,民众的识伪能力空前提高,甚至出现了主动举报帝国间谍使用假币的事件。
罗季昂诺夫的假币攻势,不仅没能摧毁“红票子”的信用,反而成了整合运动宣传其治理能力和技术优势的活广告。
最关键的时刻到来了。乌萨斯帝国再次宣布增发巨额切尔文,导致其价值如断崖式下跌,物价飞涨。边境地区民怨沸腾。
与此同时,整合运动控制的区域,因为生产恢复、分配相对公平,物价极其稳定。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事件发生了:一支帝国边防军的小部队,因为军饷被层层克扣,拿到手的切尔文几乎成了废纸。
在极度绝望和愤怒中,他们冒着军法处置的风险,集体用武器和装备,偷偷向根据地的秘密商人换取了“红票子”,然后用这些“红票子”为自己的家人购买了过冬的粮食和布匹!
这件事像野火一样传开。它宣告了一个无情的事实:在生存面前,帝国的暴力机器和法令,已经败给了整合运动的“红票子”。连帝国的士兵都开始信任并使用敌人的货币,这场经济战争的胜负,已再无悬念。
边境地区的经济秩序彻底崩溃了,但不是崩溃于“红票子”,而是崩溃于切尔文。人们疯狂地抛弃切尔文,想尽一切办法换取“红票子”或者任何实物。罗季昂诺夫的一切手段都化为泡影,他本人也因“严重失职、损耗国帑”而被政敌弹劾,最终被罢官下狱,结局凄惨。
…………
整合运动的核心层再次聚在一起,气氛已截然不同。
晓歌汇报着最新的情况:
“……目前,在边境三个行省的黑市上,‘红票子’对切尔文的兑换率已经稳定在我们设定牌价的三倍以上。超过二十个非控制区的村庄,私下要求我们设立秘密的物资交换点,并愿意接受‘红票子’作为结算工具。甚至……有几个小镇的税务官,在向我们暗示,能否用‘红票子’来抵扣部分税款,他们好拿去购买我们的工坊产品。”
塔露拉灰色的眼眸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这意味着,帝国在这些地区的统治,已经从经济上被我们挖空了。”
阿丽娜温柔地补充:
“更重要的是,越来越多的人相信,我们能带来更好的生活。”
云凌点了点头,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欣欣向荣的启航村。灯火点点,学堂里传来隐约的歌声,工坊的炉火彻夜不熄。
“这场胜利,不属于任何个人,甚至不完全属于整合运动。”
他缓缓说道,
“它属于每一个宁愿信任一张红色的纸片,也不愿再接受镀金枷锁的普通人。它证明了,信用不是来自于强权和枪炮,而是来自于能生产出好东西的双手,来自于能满足人民需求的真心,来自于对公平和未来的共同信念。”
他转过身,看着他的同志们:
“‘红票子’的胜利,是我们道路的胜利。它告诉所有人,我们不仅能打破旧世界的锁链,更能建造一个新世界的基石。这场经济战结束了,我们赢了。但接下来,我们要让这红色的信条,传播得更远。”
乌萨斯帝国可以轻视军事上的失败,可以镇压政治上的反抗,但它无法阻挡一种更先进、更得民心的生产方式和信用体系的扩张。这片雪原上流动的红色,已经不再是简单的货币,它成了一种信仰,一种秩序,一种不可阻挡的、关于未来的预言。帝国的黄昏,正从这抹红色的朝霞中,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