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下午一至三点),战局开始发生决定性倾斜。
一直在后方高处冷静观战、如同最有耐心猎人般的清军统帅、睿亲王多尔衮,认为时机已然成熟,下达了总攻命令。
蓄势已久的满洲八旗重甲步兵(步甲), 两白旗与两红旗 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从战场侧翼如同两把巨大的铁钳,向大顺军已然摇摇欲坠的左翼包抄过来。
这些身披双重甚至三重重甲的巴牙喇兵(精锐步兵),悍不畏死,他们使用重斧、虎枪、狼牙棒等专为破甲设计的沉重武器,猛烈冲击大顺军的防线。
大顺军左翼多是沿途收编的明军降卒和饥民,装备差,训练不足,战力孱弱,在八旗精锐如同摧枯拉朽般的猛攻下,迅速崩溃。
左翼被突破,导致中军侧翼完全暴露在了清军的兵锋之下。
李自成所在的中军大营受到了直接威胁!
喊杀声震天动地,清军重甲兵如同潮水般涌来。
李自成的亲卫队,都是由最彪悍的陕西老卒组成,他们手持长柄巨斧、大棒,怒吼着迎了上去,用血肉之躯构筑最后一道防线。
重斧砍在清军厚重的铁甲上,迸溅出耀眼的火星,发出令人心悸的金属撞击声,却往往难以一击致命,而清军的狼牙棒、虎枪每一次挥击,都能带来骨断筋折的可怕效果。
混战之中,李自成的坐骑被一门不知是友军误射还是敌军冷炮的失准炮弹惊扰,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悲鸣,险些将措手不及的李自成掀下马来。
千钧一发之际,他的义子、旗手李双喜放弃手中那面象征性的“闯”字大旗,合身扑上来死死拉住马缰,并用自己的身体挡开了侧面刺来的几支致命长枪,自身顿时被戳出几个血窟窿,才险险保得李自成无恙。
申时(下午三至五点),夕阳如血,将天空和大地都染成了一片凄厉的猩红。
大顺军的战线已经彻底支离破碎,各部陷入各自为战的绝境,指挥系统完全失灵。
伤亡极其惨重,阵亡、逃亡者不计其数,尸横遍野,流血漂橹。
李自成在刘宗敏(带伤奋战)、李过、高一功等少数亲信将领的拼死护卫下,杀出一条血路,退入已是混乱不堪的真定城。
他踉跄着登上残破不堪的城楼,望着城外如同修罗地狱般的景象和远处依旧汹涌而来、进行最后清剿的关宁、满清联军,双目尽赤,充满了无尽的悲愤、绝望和不甘。
李自成猛地拔出腰刀,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砍在城楼的木头栏杆上,木屑纷飞!
嘶声吼道:“点火!把带不走的粮草辎重,全给老子烧了!一粒米,一根草也不留给这些狗贼!”
冲天的烈焰和浓烟在真定城多处升起,那是失败和绝望的信号,也宣告着大顺政权在中原统治的终结。
在组织最后残部撤退的混乱时刻,李自成夺过身边亲兵的一张强弓,搭上一支重箭,运足臂力,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只听“咔嚓”一声裂响,竟将一里多外,吴三桂本阵中那面最为醒目的“吴”字将旗的旗杆生生射断!
大旗轰然倒下,引得关宁军阵中一阵骚动。
“吴三桂!多尔衮!今日之仇,山高海深!朕但有一口气在,必取尔等狗头,祭奠我阵亡将士!” 李自成用尽全身力气发出的怒吼,声震四野,即便在乱军喧嚣中也清晰可闻,充满了刻骨的诅咒。
随即,李自成不再回头,在刘宗敏、李过等人的拼死护卫下,率领着最后的残兵败将,冲出真定西门,朝着西南方向——井陉关的方向,仓皇遁去。
真定之战,以大顺军的彻底惨败告终。
此役,李自成损失超过三万精锐,大量骡马、粮草、辎重落入追兵之手。曾经席卷北方的闯王大军,经山海关和真定两场惨败,主力尽丧,中原霸业,终成泡影。
唯一“幸运”的是,那支装载着从北京拷掠所得、价值巨万的庞大运银车队,由于被置于大军相对靠后的位置,并由最忠心的老营精锐押运,在防线全面崩溃前,得以提前脱离主战场,未被吴三桂和多尔衮缴获。
此刻,这支承载着大顺政权最后残余希望的队伍,正紧随李自成残部的脚步,也朝着井陉关方向亡命奔逃。
与此同时,井陉关附近,隐蔽溶洞内。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通过高空无人机传回的实时画面,虽然无法看清真定城下具体的厮杀细节和人物,但那弥漫原野的浓密硝烟、移动闪烁的火光、以及最后阶段明显溃散、化作数股并向西逃窜的军队洪流,清晰地昭示了战局的最终结果。
“败了……李闯贼军,一败涂地。” 大唐太子李承乾看着屏幕,轻轻吐出一口气,语气复杂,既有对敌军溃败的快意,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物伤其类的感慨。
毕竟,那是一支曾经强大到足以颠覆一个庞大王朝的军队。
朱慈烺面无表情,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些向西蠕动的黑点,尤其是其中一支队伍格外庞大、车辆众多、但行进速度却明显迟缓的队伍。
他知道,那就是他此次伏击的目标,那笔足以扭转乾坤的巨款。
朱慈烺沉声道:“败得好!唯有如此惨败,才会让他们变成惊弓之鸟,不顾一切地仓皇逃窜,才会一头撞进我们为他们精心准备的……井陉坟场!”
就在这时,放在茶海上的军用对讲机发出了“滋滋”的电流声,随后传来了做为中继锦衣卫的声音难掩其中的兴奋和紧迫:
“陛下!叶先生!伯爷李国桢急报!真定战事已毕,李闯大败西逃!目标银车无恙,已随贼军残部脱离主战场,正全速朝井陉关方向而来!护卫兵力约万余,皆为贼军老营精锐,但士气低落,队形散乱!预计明日午时前后,必可进入我伏击圈!吴三桂与建奴联军正在真定城外打扫战场,掳掠辎重,尚未全力追击!”
洞内众人精神陡然一振!
朱慈烺一把抓起对讲机,声音冷静而斩钉截铁:“收到!辛苦了!继续严密监视,随时报告敌军准确位置、速度与动态!传令各伏击部队,按第一方案,即刻进入最终战斗位置,隐蔽待机,没有朕的命令,绝不可轻举妄动!”
“末将遵命!”
朱慈烺放下对讲机,与叶云帆、李承乾交换了一个眼神。
三人眼中,都没有丝毫的紧张或畏惧,只有一种猎手看到猎物终于踏入陷阱的冷静和期待。
叶云帆轻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早已冰凉的茶水,目光扫过屏幕上那支正在死亡之路上狂奔的队伍,淡淡道:“网,已经撒好了。现在,就等着收网了。”